宏文随笔系列之七
漏锅
文/孙宏文 编辑/繁花似锦
“妈,锅底又滴水了。”正在灶台淘米的妈妈赶紧猫下腰往灶膛瞅了瞅,说了声:“可不是嘛。”随后,妈妈就用水瓢一下一下地把锅里的水舀出来。我用烧火棍把灶膛里的柴火拍灭,静静地等妈妈补锅。
妈淘净了锅里的水,立马到里屋找来一块锡纸,把锡纸撕下一小块捻成稔子塞在锅底缝眼上捺实,就又把淘出来的水倒回锅里,妈又猫下腰看了看锅底不漏了,就说了句:“老三,烧火吧,没事了。”
我家三间房子,房子的向口是东向,南北两间搭的是土坯大炕的住处,中间是厨房和出入的过道,厨房有两个灶台连着火炕。冬天,就集中烧火把住的一铺炕烧热取暖。夏天,天热,烧火多炕热屋热,就花叉着烧那口漏锅,这漏锅也不是每次烧火做饭都漏,是有时漏,有时不漏。
不漏,是因上次做饭没有用铲子铲锅底,没碰到堵漏的锡纸。
漏,是因做饭、做菜或热饭锅底有了锅巴,用铲子铲时忘了锅漏处和不注意铲掉了锅底的锡纸,锡纸掉了,锅就漏了。
对此,我曾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换口锅呢?妈说了一番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妈妈不到20岁就来到我家,到我家没过三两年爷爷就张罗着把家分了。分家时,除了我没有结婚的叔叔和姑姑留在爷爷奶奶跟前外,我那已结婚的大伯、二伯也和我的爸爸一样分了出去,也都是各自找房去住。分家的目的,一是减轻家庭负担。那时这一大家子有十二三口人,吃用都是爷爷一人的事,是吃饭两桌子,干事没人靠前。二是房子不够住,3间房除一间做厨房外,另两间是结婚的大伯和二伯住,爷爷奶奶带着我父亲和叔叔姑姑住在院内的南北厢房。
爸爸分家后,身无分文并同两个伯伯一样担了饥荒。自建住房不可能,就在村中一家找了闲房住下。可安顿好了家发现,这家闲房没有灶台,不能生火做饭,爸爸对此唉声叹气。妈妈看着身无分文,又一筹莫展的爸爸,就在屋里箱子里翻腾着,拿出一个包袱,打开包袱从里拿出两块银元(大洋)递给爸爸说:“去,买口锅吧。”
爸爸接过两块银元后就走出了家门。后来得知妈妈这两块银元是小时候过年时,姥爷、姥姥给的压岁钱,一直存放着没有舍得花,这次在用钱时拿来派上了用场。家里离商店不很远,时间不算很长,爸就买回一口十六印锅并顶在头上回了家。爸到家后就找人砌灶搭锅台把锅安上。晚上,妈用猪皮擦了锅锈、迷了沙眼后,又煮了一锅粥,就算安了家过上了自己的日子。
爸妈分家时从爷爷那分了几亩簿田后就租了出去,自己在外村找了一分教书先生的工作用以谋生。
爸妈在外借房住了五六年的时间,先后生了大哥、二哥和我,由于爸爸月月有进项,妈妈又勤俭持家,日子逐渐好了起来。爸爸就有了打算建房的想法。一天,爸爸对妈说:“咱们在外住总不是个法儿,那叫居无定所,再说孩子们也多了,应该让孩子们有个自己的家。妈妈向来听爸爸的话,同意了爸爸的意见就开始张罗自己建房。有了可支配的钱财,盖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多久五间砖瓦结构的新房就建好了。
搬家那天,妈妈没忘自己花两块银元买的铁锅,走时从灶台上拔下那锅拿到新房又安在灶台上。虽然家里已安上了一口锅,但妈妈做饭菜总是爱用这口锅,妈说用这口锅用顺手了。妈妈是用这口锅贴大干面子,干面子熟了要用铲子铲掉,炒菜要用铲子翻铲,做粥做米饭火大锅底起了嘎渣儿,也用铲子铲。时间久了,铲子磨短了、磨薄了,锅也铲薄了,最后把锅铲漏了。
锅漏了,可妈妈仍舍不得扔掉,漏了就堵,堵了再漏,漏了再堵就这样循环使用着,直至我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后回家时,见妈妈还用着那口锅。
十年多前,妈妈去世了。随着妈妈的离去,那口锅没有再用,被弟弟用在了咸菜缸上当了缸盖,我回家,每每看到那口漏锅就想起妈妈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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