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

文图/王晓芹（辽宁大连） 编辑/繁花似锦

　　婆婆病了，还是不治之症。当从小叔子躲闪的话语中捕捉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我顿感心里一颤，疼痛感涌遍全身，婆婆笑盈盈的脸一下浮现在眼前，止不住的泪水漱漱而下。

　　婆婆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记得初见她是在29年前，婆婆才47岁，高高的个子，白皙的脸庞，一头乌黑的短发显得既干练又精神。她拿出了所有的诚意和爱心，热情而局促地接待了“未来的儿媳”。那次我才知道，婆婆曾读过女子初中，这在50年代的农村是很稀少的事情。读书的经历让婆婆比周围人开明一些，更可贵的是她比其他人懂得读书的重要性，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在当时吃穿都愁的年代，婆婆咬紧牙关，省吃俭用，全力供4个孩子读书。

　　婆婆特别勤劳。那时候还有生产队，公公在生产队当会计，家里的农活就落到婆婆身上，婆婆像男劳力一样下地挣工分。后来实行包产到户，婆婆更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下地干活。她春天下田插秧种稻，推车送粪进田，秋天收割打场存储，打茬子捆秸秆扛粮食，什么重活累活都干。她一年四季手工做鞋、做衣服，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甚至让小的孩子捡大的衣服穿，无论多苦多累，她坚持不让孩子退学来帮自己一把。她常对孩子们说：“好好念，你们读到哪，我就供到哪。”七年间，四个孩子有的上中专，有的上大学，相继跳出农门，背后全靠婆婆的操劳和付出。

　　孩子们相继成家立业后，婆婆没有去享清福，继续用她的慈爱和双手帮衬着正在上坡期的四个家庭。当年我要考函授，两岁半的儿子不让学习，看在眼里的婆婆默默背走大孙子回农村，临走一句“机会不易，好好学，别挂念孩子”让我热泪盈眶；接着弟妹产假后要上班，婆婆又把五个月大的小孙子接回老家一直带到两岁多；沈阳的大妹上班远，接送外孙子的活儿婆婆也揽下来，好不容易盼到外孙子大点儿，小妹又工作调动，婆婆紧急跑去朝阳照看外孙女。十多年来，婆婆一直围着第三代转，竭尽所能为孩子排忧解难，倾注了她所有的爱心和精力。

　　婆婆生活简朴，从不乱花一分钱，可能是年轻的时候钱挣得太不容易了，即使生活变好了，她依然如故。婆婆节省得有些过分，有好吃的东西，她不是留给老伴就是留给孩子，她总是吃剩下的或是不好的。我们给她买衣服，她总是嫌贵，说不值那个钱，没有在农村集市上买的合适，穿着得劲儿。

　　婆婆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虽然对自己很苛刻，但处事和善。她常常把我们在城里给她买的吃的用的送给附近的亲友和邻居，有些特产，她自己舍不得吃，拿去看望长辈和生病的人。婆婆在老家人缘特别好，来家里串门儿的人一拨接一拨，婆婆从来不烦，谁家有个为难事，她都出钱出力，倾力相助。

　　近几年，各家生活水平得到改善，我们都想接公婆到城里居住，被婆婆拒绝了，她坚持待在农村，不顾75岁的高龄，仍在房前屋后种蔬菜，种花生、种豌豆、种黄花菜，除去自己吃还把最好的部分剥好、晾干、储存，一袋一袋留给我们，让我们带回去吃，还说这是用农家肥的，好吃又有营养。冬天，她就去田里捡人家不要的玉米秸，捆成捆，用车拉回家，然后摞成高高的一垛，足够家里烧火取暖。闲暇时间就去集市把剩余的干菜、土豆、大葱拿去换钱，几块，十几块……一点一点地积攒，我们给她的钱，她都存起来舍不得花，可得知大孙子考上大学，毅然拿出三千元做奖励，她说这钱有意义。

　　婆婆是个豁达的人，从来不挑他人不是，不论别人是非。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指责过儿辈孙辈任何一个人，儿辈孙辈即使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她总能站到对方角度，找各种理由解围。过年没能回来看她，她说：“工作上有事，哪能说离开就离开？”过生日没能赶回来，她又说：“非得过生日这天回来啊？啥时候不行啊？”

　　每次我们回去，婆婆都早早准备，包饺子、做皮冻、蒸碗砣，忙得不亦乐乎，看着孩子们吃得香，她做得更来劲儿了。不管谁要走，走多早，她都要包一顿饺子送行，还坚持把人送到村口，望着车开远，她才蹒跚着回去。

　　婆婆的身体一直很好，记忆中她从没有住过院，甚至很少打点滴，年前还能骑自行车去集市卖东西。感觉婆婆精力特别充沛，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在家里总是脚不停歇，屋里屋外，忙这忙那，脸上总也挂着笑容，说话声音洪亮有力，可怎么就忽然病了呢？还和癌症挨上了边？

　　探望病后的婆婆，我被她的坚强和乐观震撼到了。婆婆一直保持着笑脸，用高兴的语调告诉我她不难受，睡觉也好，还能吃下一碗饭呢！婆婆的好情绪有时真的能冲淡我的哀伤和担忧，恍惚中，我竟有点怀疑医院的诊断是不是错了？我妈这样根本就没病嘛！

　　可是看到她日见憔悴的脸和消瘦的身材，我清楚上天没有眷顾她。多少次，我在深夜中醒来，孤独无助中，我祈求死神看在婆婆那么勤劳的份上，看在她那么善良的份上，看在她那么担心老伴的份上，看在她那么眷恋孩子的份上，松开拽住她的手，把她还给我们；我期望婆婆的抵抗力再强大些，能战胜病魔的袭击，三拳两脚打败它，还能笑呵呵地迎送我们；我盼望有股神奇的力量帮助婆婆渡过此劫，让她还能实现坐坐飞机的愿望，让她能看见盼望已久的重孙儿，也让我们的婆媳缘分更长久一些……

　　行文至此，难掩悲伤，拭去泪水，拿起电话，拨通婆婆的号码，“妈，我是晓芹……”

　　（本文原载于中国国电网站【散文】我的婆婆，本网在发表时有改动。)

　　[责任编辑 赵盼]

好名声网

【本网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