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我的“麻花被”
文图/孙仲兴 编辑/赵盼
又是一年母亲节,看到大街上和商场里不同年龄段的人们在给自己的母亲挑选节日礼物的情景时,悲伤的自己,必然要想到离开我们整整一年的母亲。
时针太快,母亲离开我们的一年来,她老人家和蔼慈祥的面孔,时不时地在我眼前闪过。尤其是躺在存有母亲“体温”的柔软床被上时,母亲的善良、勤劳、持家和那一双巧手……一幕幕,一件件,都令我倍感亲切与自豪,拥有母亲,成为母亲的儿子,是我最大的荣幸和快乐!
此时躺在床上的我,轻轻地把手伸到床单下面的大布纯棉床被上,感觉就像小时候在黑暗中寻找着母亲的手和胸怀一样,不同的是,母亲的手和胸怀再也寻觅不到了,唯有母亲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儿——麻花被。提起麻花被,我百感交集,愈加万般怀念逝去的母亲和记忆深处的过往……
说到母亲给我留下的“麻花被”,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年我刚刚17岁,正值“文革”高潮,因为父亲“有问题”,我被赶到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记得那天我是突然接到去北票大黑山农场下乡通知的,上级没有给我家任何的准备时间,头天下午通知,第二天早晨必须启程。当时的冬天特别寒冷,母亲怕我在乡下挨冻,干活麻利的母亲当即决定把她最心爱的棉被给儿子带上。说到棉被,这是母亲最心爱的物件,因为这床棉被是母亲出嫁时姥姥给的陪嫁,四十年代末姥姥用祖辈传下来的织布机,经过棉花纺线,再通过人工一下一下、“吱扭扭”纺织出来,然后又经过染色,最后才成为土蓝色花被面的,当时还算是“高档次”棉被哪!
那天晚上,母亲把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盖的被子,从里到面,拆洗了一番,把破损的地方补上补丁,又把棉被缺少的棉花填充进去。因为当时是冬季,被里被面很难干透,母亲就把炉火生起来,站在炉灶边,一点一点地挪动,一块一块地烤,整整烤了三四个小时。母亲当时累得腰酸腿疼,我对母亲说:“差不多就行了,我到乡下自己晾吧!”母亲严肃地说:“那可不行,你要是忘了晾,晚上盖湿被子咋行呀?!”
就这样,我背着带有母亲体温的厚厚的、绵软的大布棉被,离开了我的出生成长之地——北票南山舍宅877号,登上了开往北票大黑山的知青农场的大卡车,开始了我的知青生涯。
4年后,父亲平反,我得以返程回家。尽管我后来结婚生子,逐渐又改善了居住条件,并多次赶时髦换羊毛被和蚕丝被,但是带有母亲体温的这床棉被始终被我如视珍宝,舍不得丢弃。妻子明白我的心思,所以她也从不嫌弃,并经常说:“老妈留下了的被子就是结实,从里到外都经得起年代的洗刷!”
半个世纪过去了,带有母亲体温的被子里的棉花已经不保暖了,妻子提议说:“虽然被子很久远了,成了名副其实的‘麻花被’,但被里被面还有利用价值,咱们把它做成‘炕被’吧!”于是,母亲的陪嫁、我值得拥有的礼物,便成为了我们就寝的最好的伴侣!
每天躺在有母亲体温的床上,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的话语:“咱们过日子,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呀!”
母亲生育了我们哥仨儿,虽然当时物资匮乏,但我从小就记得,父亲的衣服穿旧了,母亲就把它洗干净,然后改成我穿的;母亲的衣服穿旧了,就改好给小我10岁的二弟穿。
当时奶奶在我家,全家6口人,全靠父亲85元工资生活。后来家里经济实在窘迫,母亲就到原北票矿务局总医院洗衣房做洗衣工,尽管每月仅仅20多元的工资,但开朗的母亲却异常兴奋。母亲经常说:“看着我这三个宝贝儿子,再苦再累,回到家里心也是甜的!”
有些记忆注定将被刻在生命中。善于精打细算的母亲,更有超前意识,为了提高全家人的生活质量,母亲硬是口挪肚攒,买了一台当时很奇缺的缝纫机。那时母亲已经40多岁了,但是为了我们,母亲起早贪晚为我们改做衣服。刚开始做衣服没大样,母亲就把旧衣服拆开,照葫芦画瓢做,先从裤子开始,待裤子会做了,母亲又开始尝试做上衣,就这样,母亲的缝纫水平逐渐提高。左邻右舍看到我们全家穿着母亲亲手做的衣服,都羡慕不已,于是都找母亲帮忙或改或做,母亲是来者不拒,耐心地完成任务。那些年,尽管母亲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母亲乐此不彼!
自从母亲有了这台缝纫机,我们哥儿仨的衣服便有了诸多的变化,因为三个男孩儿都淘气,穿的衣服也就容易磨破,我们的上衣两个袖子有补丁,裤子膝盖上的补丁更多,尽管我们的衣服是补丁摞补丁,但我们的衣服都是整洁的,记得当时班里淘气的同学为此还送我一个雅号:孙大补丁!
正是有了母亲的言传身教,使我从小就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现在我的孙子也传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尽管衣食无忧,但10岁的孩子在生活中从不“挑肥拣瘦”,这也是值得在九泉之下的母亲应该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