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随时都可以做的一件事，在那个年代却要节衣缩食才能实现

文化信使/马福春（辽宁锦州） 编辑/明月

马福春 供图

　　电脑和手机的普及使照相变得简单。但在改革开放前，特别是在更久远的年代，想照一张相片绝非易事。

　　一九六四年春节，大嫂第一次来我家过年。为了留下这份珍贵的纪念，父母决定去照相馆照个“全家福”。那天吃过了年夜饭，母亲就开始忙活起来，她从柜子里取出了贪黑熬夜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的新棉衣、新棉鞋。哥哥、姐姐们从母亲手中接过新棉衣、新棉鞋以后都爱不释手，高兴地咧着嘴笑。姐姐穿上了新棉袄，对着镜子前后照。母亲笑着拉过姐姐的手，用红纱发带在姐姐的头发上打了个结，就像一只红蝴蝶飘落在了她的头上，姐姐美得直蹦高，那红蝴蝶也跟着上下跳。母亲打扮完姐姐，又帮我穿上新棉袄，系好了纽襻。父亲从柜子底下鞋盒里取出两双擦得油黑锃亮的皮鞋，一双穿在自己的脚上，另一双递给了母亲。

　　父亲看我们都打扮好了，便抱起弟弟，拉着我去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家国营照相馆。我们到了那里的时候，照相馆里早已经挤满了人。父亲挤着人群交上了款，排上了号，我们一家人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许久以后，总算听到喊了我们的号。母亲迅速抱起一岁的弟弟，父亲忙拉起五岁的我，一家人快步走进了摄影室。摄影师紧张地忙碌着为我们安排座次，父母亲居中而坐，我们则被安排在父母的左右和身后。由于在外面等待的时间很长，我已困得眼皮打架，哈欠连连。摄影师急忙拿出拨浪鼓，“拨楞拨楞”地对我摇，逗我开心。看我还是发苶，他便笑着弯腰抱起了我走向那架高大的照相机前。“小朋友，看看里面的人，好不好玩？”我打开眼皮，睁大了眼睛，贴着那个被黑布蒙着的大方盒子往里面看。我看到对面的父母都倒坐着，哥哥嫂子和姐姐们都倒立站着，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摄影师见我有精神了，随手又掏出了两个大苹果，一个交给了我，另一个给了母亲怀里的弟弟。然后不失时机地钻进了蒙着照相机的黑色帷幕里。“注意了，都往我这里看！”摄影师一边说着，一边“咔咔”地按下了快门，完成了这次拍照。照完相片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爆竹声声迎新春的子夜了。

　　几天以后，父亲取回了我们的“全家福”照片。站在前排左侧的我靠着父亲的大腿，歪着脑袋，眉头紧锁，嘴角噘着，一个大苹果紧紧地捏在我的两只小手上。后来我才知道，父母亲为了这张“全家福”，他们是“勒紧了裤腰带”，节衣缩食才挤出来这点照相钱。

　　八十年代初，我和爱人要结婚了。经过两个人反复商量，最终决定破费一下——照张结婚照。相片洗出来以后，工作人员劝我们弄张“彩照”做纪念，我们一咬牙，一跺脚，索性又奢侈了一回。虽说这张“彩照”就是在黑白照片上涂颜色，但脸蛋就真像脸蛋了，有了温柔的血色，衣服也变得鲜艳了。当我们将这张“彩照”在朋友们面前炫耀时，他们都“啧啧”夸赞道：“不错！很美！”其实我明白，他们夸赞的并不是人，而是那照片上亮丽鲜活的色彩。

　　如今不同了，只要手里拥有一部智能手机，那些秀美河山、繁华都市、美丽乡村、鲜活人物任你拍，任你传。或美颜，或火山，随时随地由你选。

　　照相就是这么简单。

　　（本文原载于《辽宁职工报》，本网发表时有改动。）

　　[责任编辑 赵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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