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一次，爸爸对我发了脾气

文化信使/王学英 编辑/繁花似锦

　　从小到大，我的爸爸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比我大十岁，姐姐比我大八岁，我是家里最小的，家人都让着我。我犯错误，只有妈妈会训我，打我几下，爸爸是那个哄着我、帮我解围的角色。

　　只有那一次爸爸对我脾气了。

　　大概是我四五岁时，爸爸在县城里做瓦匠，每天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来回上下班，妈妈在家里操持家务和做农活。

　　秋天了，正是忙碌的季节。那一天，妈妈在家把高粱粒从穗子上用碌碡碾压下来，爸爸晚上下班回来没吃饭就开始帮妈妈把高粱粒从场院往家扛。当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爸爸干了一天苦力，回来又扛高粱，又累又饿。爸爸一直宠着我，从不对我发脾气，我就喜欢跟爸爸撒娇。那一晚，爸爸又累又饿，又着急把高粱全部扛回家里。可是我一天没看到爸爸了，当时就非常想让爸爸抱抱我。我对爸爸说：“爸爸，抱抱我吧。”爸爸说：“等一会儿，干完活儿再抱你。天都黑了，高粱在外面丢了或者下雨浇了怎么办？”我就耐心地等啊，许久，终于，爸爸说扛完了，终于可以抱我了，我就喜出望外地说：“爸爸，那抱抱我吧。”爸爸说：“等一会儿，我身上都是土，等我洗洗再抱你。”那时候毕竟还小，不知道体贴爸爸的劳累辛苦，只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爸爸蹲在院子里洗手洗脸，我不小心把靠墙立着的扁担碰倒了，正好砸在了爸爸的头上。这下爸爸朝我瞪眼睛了，吼了我一句：“看你这个淘气，消停一会儿！”吼我那一刻，爸爸还用拇指弹了我头一下。当时我的头疼没疼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特别害怕，因为头一次看到爸爸对我发脾气。当时我就哭了，真的害怕了，爸爸竟然训我了。爸爸是最宠我最护着我的人，竟然被我气得发脾气了。我特别无助，特别害怕，爸爸还没抱我就被我气着了，也有些许委屈在里面。爸爸看我一直哭，又对我说：“你还哭呢，把我砸这么疼，要哭出去哭去！”说着，就把我抱到大门外，爸爸插上门回屋去了。

　　那一刻，我又委屈，又害怕。黑乎乎的夜里，我自己站在大门外。本来，我都是不出声哭的，这下吓得哇哇大哭。可是我从小就嘴硬，怎么害怕都不会说些求爸爸原谅的话。过了一会，姐姐开门了，说：“快进来吧。”我说：“爸爸让吗？”姐姐说：“让，咋不让啊，那还不让你回家啊，刚才就是给爸爸气急眼了。”我赶紧跟着姐姐进屋了。

　　到了屋里，我也没敢看爸爸，站在地上默默地流泪。姐姐说：“快上炕吃饭吧。”我蔫蔫儿地上了炕，跪（因为人太小，坐着够不到菜，一直是跪着或者蹲着吃饭的）在桌子前小心翼翼地（觉得自己犯错了，怕爸爸妈妈再训我）开始吃饭。吃饭过后，姐姐把碗筷收拾下去。这时爸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问我：“没抱上，还挨顿训吧？”我还是默默流泪。爸爸又说：“也不看大人干活多累，人家忙着干活，都没顾得吃饭，你在那让抱抱，没眼色，找挨训。”我就是低着头不说话，默默流泪。爸爸笑着说：“快来，抱抱吧。也吃饱了，看看能抱动我老闺女了吧。”我还是跪在那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有些委屈。爸爸看我不动声色，主动过来抱起我就下地了，把我扛在肩膀上扭了起来，嘴里还哼哼着秧歌调，哄我开心。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坐在爸爸肩头，随着爸爸的身子而扭动着。爸爸满脸笑容，那个宠着我、护着我的爸爸又回来了。两只手抱着爸爸的头，开心地笑了。

　　那是爸爸唯一一次训我。现在爸爸不在了，可是他的笑容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那个笑容很慈爱，让我感觉很幸福，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每当我脑海里浮现出爸爸身影的时候，都是那朴实、慈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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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 赵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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