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电饭锅炖排骨的宋叔,您在哪里?(王兴鹏)

摘要:认识宋叔,还是在2007年的时候。转眼间,已经有11年了。说心里话,我只是和宋叔有过近一个月的相处时光,此后,就没有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强烈地想起宋叔,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想感恩生活,表达我对他的想念。

用电饭锅炖排骨的宋叔,您在哪里?

文化信使/王兴鹏 编辑/繁花似锦

  认识宋叔,还是在2007年的时候。转眼间,已经有11年了。说心里话,我只是和宋叔有过近一个月的相处时光,此后,就没有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强烈地想起宋叔,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想感恩生活,表达我对他的想念。

  大二那年,系主任给我找了个暑期勤工俭学的事儿做,在一个大型超市当“防损”。“防损”其实就是保安,只不过称呼上显得酸了一些。学校假期不接收学生住宿,我只好硬着头皮到火车站旁边的“站北”找了个勉强能住的平房,同住的还有一个宿舍的二哥。

  “站北”是个非常乱的地方,脏乱差是这里的代名词。在我的记忆里,只要小胡同里总是连泥带水湿漉漉的,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房东是个铁路警察,看样子他媳妇主掌一切大权。我们以每月90元钱的价格入住,入住后的第二天,一个又黑又瘦的人入住隔壁的平房。开始的几天,相安无事。

  这个又黑又瘦的人就是宋叔。他的胡子总不能刮干净,好像要掩盖一下胡子下面仅有的白色,布满老茧的手上总是掐着一根烟卷,除了点烟的时候,我几乎没见他把烟卷放到嘴边,他笑的时候总是露出满口黄牙,和他身上穿的黄色劳动服很是搭配。宋叔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有双小眼睛,笑起来眼睛就眯得看不见了,但我会在那细小的缝隙里洞察出善意。

  同住的二哥忙着找工作,我每天倒班当“防损”。每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就会看见二哥和宋叔在院子里聊天。胆小的我不怎么和宋叔说话,下班后直接倒头就睡。我真想不明白,我那二哥有多大瘾头能和宋叔彻夜畅谈。但在后来的几天,我发现二哥和宋叔每天都一起走,于是我恍然大悟,这厮原来在宋叔的帮助下找了份临时工作,城府颇深啊!

  每天下班回到那个矮趴趴的小房子,我就有一种恐惧感,每天提心吊胆,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想起了刚进胡同碰到的“纹身男”,他总会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路人。我想起了在胡同口小屋里那个穿着打扮异常妖艳的中年妇女,她的脸擦得像面粉一样白,与脖子形成鲜明反差,我常常把她和女鬼联系在一起,就怕晚上下班再碰见她。这里的蚊子也把凶狠无赖的特征发挥到了极致,一波波冲锋一样向我袭来,叮得我体无完肤。就在这恐惧、纠结、懊恼的时候,宋叔敲了两下门就径直进了我们屋,他手里拿着点着的蚊香放在地上,极为简短地朝我说了一句话:“不点蚊香,蚊子咬死你!”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我不知说什么才好。第二天晚上下班,二哥给我打电话,他说宋叔让我回“家”吃饭。我一回去,看见宋叔和二哥在院子相对而坐,看到我回来,宋叔到他屋里搬出一个电饭锅,很麻利地拿出了几瓶啤酒。宋叔笑着说:“小王,今天宋叔下班早,买了点排骨炖了,给你们哥俩补补。”说罢,他把电饭锅盖子掀起,一股浓香的排骨味道扑面而来。我头一次知道电饭锅还可以炖排骨,头一次听宋叔说一句以上的话,也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排骨。不知不觉,眼眶湿润,我为宋叔的真诚深深感动。我们三个吃着排骨,喝着啤酒,听宋叔讲述他的过去。

  宋叔50岁,也是农村的,媳妇头几年得病去世了,有个儿子在外地读大学。为了生计,他在河东的建筑队当钢筋工,每天有200元的收入。说着说着,他就掉眼泪了。看得出来,中年丧偶对他打击很大,生活重压让他有些缓不过气来。这是我对宋叔的更深入的了解,给我的印象是,他不仅是个男人,而且顶天立地。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叔只要有时间,都会给我俩做点好吃的,也在一次次锻炼着我们的酒量。日子周而复始地过着,打工的生活虽苦,但因宋叔的存在显得很惬意。我还是不爱说话,但和宋叔的感情与日剧增。

  有一天,我们又有所发现。

  宋叔把给我们做饭当成了任务,根本不在乎什么运行成本,不计任何报酬。庆幸他儿子有这样一位父亲,纵然母亲离去,父亲却为他顶起了天。

  突然,有一天,宋叔给我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事,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吃饭了。虽有失落,却也没有理由不接受。在外面将就吃了一口,就回到住处睡着了。半夜里,宋叔的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很是吓人。那女人边哭边说:“让你买项链,你就给我买个10克的,你就是没把我当人!”宋叔哀求道:“我儿子给我打电话要生活费,这个月的工资也没剩下多少,下个月咱换个20克的成吧?”女人不依不饶地大声嚷道:“我告诉你,不给我买项链,我就不和你在一块住了!”接下来,屋里就没了声音。

  第二天晚上,三人晚餐多了一个成员,增加了一个宋叔让叫李姨的人。她的穿着打扮极像胡同口那个“白面女人”,脖子上挂了一个粗粗的金链子,说话发出的声音让人十分难受,她还时不时将脸凑到宋叔的脸上。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依稀感觉到宋叔正处在危难之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说啥话,早早吃完睡了。第二天一早,宋叔向我借了100元钱送那女人坐车回家。

  晚上,只有宋叔和我在一起吃饭。宋叔说那女人是他刚认识的,在某某镇路边的开饭店,她和丈夫离婚了。说到这,我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宋叔把借我的100元钱还给我,若有所思地说:“一来朝阳,她就给我要金银首饰,再不就买衣服、下大馆子,我挣钱也不容易,一个月5、6千元,全要花在她和我儿子身上。”我已经深刻理解了宋叔,他具备一个正常男人应该具备的所有担当,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人在身边陪伴。只不过,这陪伴的代价着实不小。那夜,一向不怎么会劝人的我,和宋叔长谈了半夜。我劝他要把儿子培养好,不要去追求这种赤裸裸的“利益婚姻”,想想也是多嘴了。但从那天之后,再没见过那女人来过宋叔这里,宋叔也不再挥金如土,还在二哥的指点下到银行办理了定期存款。

  二哥因为始终没找到中意的工作,要回山东老家,宋叔又在晚上给我们做了丰盛的晚餐,以示送行。二哥也是个重感情的人,饭桌上还哭了一鼻子。二哥回老家三天后,我的自行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偷走了。实在找不到了,也算认栽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宋叔讲了丢车的事。半夜里,宋叔把自行车从外面推进来。我问他在哪里找到的,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忘了房东是警察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行车找回和房东警察有什么关系,这是宋叔唯一有神秘感的一次。

  开学的日子到了,宋叔头一天晚上又用那个破电饭锅炖了排骨。第二天一早,帮我收拾好行装,硬是不顾我的极力劝阻,骑车将我送到学校。临走的时候硬生生地塞给我200元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开学三个月后,宋叔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告诉我他和同村的一个女人结婚了。他说婶子人不错,又很会过日子,我打心里为他高兴。我和二哥非要去参加婚宴,他却死活不同意,他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破费,只好作罢。过了些日子,我和二哥骑自行车去建筑工地找他,宋叔马上请假停下了工作,在河东的一个饭店请我们吃炖排骨、锅包肉和红烧鲤鱼。那顿饭花了200多元,我们叙叙旧情,徜徉在欢乐里。

  此后的几年,宋叔没再和我们联系,原来的电话号也变成了空号。在梦里,我曾几次梦到他,梦到他和新婶子恩恩爱爱,梦到他儿子有了出息后把他们接到了大城市。就在昨天,我在早市上看到了一个极像宋叔的人,喊了一声宋叔,那人只是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或许我认错了,或许宋叔把我的容貌忘记了,或许认出来了,我们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决定谁的生活,一旦一个人走进你的生活,就会有故事发生。就像与宋叔短暂相处一样,他的善良和质朴,他的痛苦和挣扎,永远留存在我记忆的最深处,教我做一个厚道的人。

  下班后的晚餐,还有那电饭锅炖的排骨,让生活有滋有味。这滋味源自宋叔,愿他一切安好!

小链接
  王兴鹏,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毕业于辽宁朝阳师专中文系。现就职于辽宁省朝阳市双塔区教体局党委办公室,平日喜爱文学、摄影。

  [责任编辑 赵盼]

好名声网

【本网声明】


网站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