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地瓜
文化信使/王宗文 编辑/繁花似锦
已是深冬的季节。
昨天,邻居大婶来串门儿,带一筐地瓜给我。说我这一年太忙了,没功夫栽,虽不是啥好玩艺儿,拿来几个吃个稀罕吧。
我真的很感动,虽然家住农村,地瓜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尤其是冬天,就更不容易了。首先是地瓜不耐储存,有季节性,再者地瓜的栽种相当繁琐,没有耐力的人根本不会去种。
地瓜也叫红薯,只有东北才称地瓜。这种作物怕寒,最惧霜打,所以关外种植量很少。家乡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理所当然地成了主产区。但地瓜的田间管理,从栽到收,要比普通大田投入的人工高好多。家里缺劳力的和那些不勤奋的人是从不栽地瓜的,因此,地瓜在这些年便成了“快货”,价格也很昂贵。
不过在当年,地瓜可以说是人们的主粮,如果说五十、六十年代的人是吃地瓜长大的,不无道理。
我小的时候,正走集体化道路,所有的土地都归人民公社所有,每家只有数量极少的自留地。家家户户都在自留地做文章,栽地瓜似乎是众多农户的统一耕种方式。其一,地瓜的产量高于大田,另外,地瓜在秋天下季早,在青黄不接时,也好应应急。
打记事时起,对栽地瓜这项农活,我就很熟悉。有关栽地瓜的知识,虽说不上精通,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的。
栽地瓜,第一步是生地瓜秧。一开春,我们便去河套里弄一些沙子,回家后在火炕的炕梢儿,用十几块土坯围成一个池子,先把沙子铺上一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入冬时精心储备的地瓜,一个挨一个摆好,再把剩余的沙子均匀地撒在上面,以后每天要不断地用喷壶浇水。浇水是有讲究的,不能太涝了,也不能太干。涝了把土炕浸坏了,干了影响秧苗的成长。现在人们已不再用这种土办法育秧,有了塑料大棚,一切都方便多了。
地瓜秧长大后,人们该考虑栽植了。地瓜地需要深翻,过去人还没见过旋耕机,地块靠铁锹一锹锹挖出来,然后打上垅,才能进行下一步工序——栽地瓜。
栽地瓜要先在垅上刨埯,再用瓢舀水一埯一埯去浇。这样才能把地瓜秧一棵棵地抿进去。适量地施完肥,最后封埯才算成功。
瞧,栽地瓜是不是很费事?以后的活计仍然很多。
锄草是所有农田都有的活计,就不多说了。地瓜秧长到一定程度,要扶垄,还需要翻秧子。不然封了垄,阳光晒不到根系是不会结瓜的。
到了秋季,地瓜是最早归仓的作物之一。当别的庄稼还郁郁葱葱时,地瓜早己成了人们的美食。城里人爱吃烤地瓜,那些做生意的提前跑到乡下来预购,往往是秋天刚到,地瓜就有了主顾。
起地瓜,那可绝对是个动力气的活儿。过去我们都是一镐一镐地刨,在后面拣的也要格外细心,碰坏了皮就不能储存了。好在现在有了起地瓜的机器,真得感谢科技给社会带来的进步。
这些年,尽管地瓜产量高,价格也很昂贵。但家乡栽地瓜的不是很多,主要是壮劳力外出打工,家里留守的老人和妇女没法种植。但那些过日子细作的人家每年还要栽一些自用。庄稼人是舍不得花钱去买的,市场上的地瓜价格,每斤要比二斤玉米都要多。有时候想,人们总是想去打工,为啥不会在自己的土地上做做文章呢?
家乡的土地,是辽西特有的红土层,最适合地瓜的栽植。加之朝阳十年九旱,在这种旱田上长出的地瓜,又甜又面,相当可口。而不缺雨水的黑土地,栽出来的地瓜虽然个头大,但水气太多,极缺少这种红土地上的清香可口的味道。
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的地瓜似乎是当地的一种特产。每当远方有客人来,总是问,有地瓜没?太馋朝阳的烀地瓜了。于是,母亲就会很高兴地用家乡的地瓜来招待客人。
经常看到母亲用一种捷便的方法烀地瓜,至今记忆犹新。
每次,母亲把地瓜洗净后,都是有规律地摆放在铁锅底部,然后用一只泥烧的大盆严严实实地扣上。再添上水,水要不漫过盆沿。水若过多,烀出的地瓜味道就差了许多。那时,我总是给母亲烧火。烧火也是有讲究的,不宜太急,也不要断火。太急底层的地瓜全糊了,断了火地瓜有生心。嘿,当年我不过十岁,就能熟练掌握这些技巧了。
由于地瓜的产量高,那时每家的自留地差不多都栽遍了地瓜。秋后,要拣那些好的储存起来,放地瓜也成了问题。当时生产队种好多大豆,我们会背着背篓去山上顺垄沟搂豆叶,回家将地瓜细致地裹在里面,放进一个个筐篓里储上一个冬天,一是为冬天吃个稀罕儿,二来也是留下生地瓜秧。
有时,地瓜的产量好了,太多也不易储存。我们会把那些碰破的和相对小一点儿的洗净,然后,用菜刀切成薄片,拿到房顶上晒干,做成俗称的“地瓜干”。
“地瓜干”也分生熟两种,熟的则是将地瓜烀熟后,同样放在房顶去晒,待到似干非干时收起来,再吃格外筋道可口。当时,我们上学并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会带各种各样的小食品。入冬后,午休是没有午饭的,每天,都是在书包里装上一把熟地瓜干充饥。尽管很难苦,照样其乐无穷。可惜好多年没有吃到这种美味,至今感觉馋馋的。
生地瓜干的吃法相对要麻烦得多,以前晒干后都是放到碾子上去压,然后做成地瓜面饼子。这种吃法并不是太好,即费力,又很难吃。后来有了机器加工成面粉,其口感也不受欢迎。
那时侯,集体也大面积栽地瓜,并不是当做主食。生产队有生产粉条的粉房,秋后,农活不是太忙的的候,会组织一些有专长的社员漏粉。漏粉则是将地瓜打碎放在石磨上磨成淀粉,然后在一口特大号的铁锅上,用一把特制的漏勺,在烧开了的水上面,不停地叩打,使勺里调好的淀粉均匀地形成长条落进锅里。这便是我们吃过的较原始的粉条了。地瓜粉如今在市场上很难买到,可以说是纯绿色食品。在当时,能吃上一顿粉条,也算是很享受的事。这道工序如今巳被国家申办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看,是不是也有地瓜的一份功劳呢?
在我的记忆里,一年中似乎有半年都是以地瓜充饥,所以我说地瓜是当时的主粮。时间久了,我们能清楚地了解地瓜的功能与习性。一般来说,地瓜是不能多吃的,它容易在腹中产生一些气体。如果空腹吃了,再去干繁重的体力活儿,胃会受不了,会导致“烧心″。所以,那个年代虽然常吃地瓜,但我们会时刻注意身体。
如今生活好了,休说别人,我自己都好多年不栽地瓜了。馋的时候,会去市场上买几个烤地瓜尝尝鲜,但总吃不出家乡的味道。
每年一开春,妻子总是问,栽几垄地瓜不?我回回都是心不在焉地说,怪费事的,又吃不了多少,栽啥呀栽。可当秋收的时候,看到别人一筐筐地刨地瓜时,心里却总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这不,看到邻居送来的一筐地瓜,又叫我想起了从前。似乎又看到那一垄垄绿色的地瓜秧,又牵扯起我梦中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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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文,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1979年毕业后参加过朝阳县文化馆的培训,后回乡在村任职。自1985年起在部队管理园林八年。1994年回家务农至今。1979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在文化馆学习的同时也学到了许多美术知识,进而爱上了剪纸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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