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锅巴
文化信使/刘世卓(营口) 编辑/繁花似锦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在辽西的一家农行工作,负责两个乡镇的贷款发放与回收,工作量比较大,为了把工作做细做实,往往来到哪个村屯,就连续在那个村屯工作几天,直到和该村屯的所有贷款户打过照面,把贷款情况摸实查准落实彻底后,才转移到下一个村屯。对于离家较远的村屯,我就住在那里,或在村部,或在村干部的家里,时间久了,便和村里的人混熟了,工作自然就好开展多了。
大黑沟村是我负责的一个最偏远的村子,那是个地地道道的山沟子。村里有上百户人家,居住得特别的分散,山脚下,山腰上,亦或是沟渠边,只要是稍开阔一点的地方,必有人家居住,或三三两两,亦或是独居一隅,完全没有街或巷的概念。村子里几乎家家都养着狗,无论谁家的狗叫了,那么几乎所有人家的狗都跟着叫,那真是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初次到这个村子,如果没有向导陪着,想去找张家或李家,简直是异想天开。但凡我去,村里总会给安排一名村干部,领着我走东家串西家,介绍各个居民家的情况,这对于我工作的开展特别有益,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加快了我对客户的了解进度,为贷款的发放与回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一次去大黑沟,山上山下地走了一天,脚板累得不行,下晚的时候,回到村部,和村部里看家的张叔打过招呼,一头躺在村部那3平米大小苇席铺就的火炕上,眨眼的功夫,便呼呼地进入了梦乡,那个香甜畅快,真是难得的少有。不知过了多久,张叔把我喊醒,说该吃晚饭了。我一骨碌坐起来,看到屋外的地桌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旁边的一个椅子上放着一个铝盆,盆口扣着一张焦黄色的东西,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米香。陪我一起走村串户的妇联主任吕大姐坐在饭桌边,正和另一位村干部悄悄地说着话,见我醒来,她们齐声喊我快过去用饭。我洗完手,坐在饭桌前,和大家打过招呼,仔细地端详了一阵那发出奇异米香的东西,终于弄明白了,那居然是小米锅巴。我对那么大完整的锅巴惊奇不已,那是一尺见方的盆口,被那一整张锅巴扣了个正着,锅巴的颜色均匀一致,焦黄闪亮,让我不得不佩服炊者的功底是多么了得。可以想象那近乎锥形的锅底,火的软硬程度与时间分配得是如此协调,锅巴下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干饭,或许是饿了的缘故,亦或是好奇心的催使,我掰了一块锅巴,放到嘴里咀嚼,酥脆爽口,香味悠长,回味无穷,禁不住连声称赞。坐在我身边的张叔,看着我那贪婪的吃相,开心地笑着说:“小伙子,悠着吃,这么喜欢,明天还接着给你做。”
妇联吕大姐接过了话茬,说你这朴实的风格感动了张叔,到咱这个村子来工作的人,很少有像你这么务实的,不怕苦不怕累,整天山上山下地跑,和咱百姓面对面到家里去谈,更很少有你这样的人,和咱百姓一样,在苇席铺就的火炕上想坐就坐,想躺就躺,不摆一点儿身价。不像有些人,来到咱这,坐到炕上之前要先在炕上铺张报纸,假装自己有多么清高,这是你张叔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今天,就是你在那火炕上的那么一躺,实实在在地感动了你的张叔,这不,老张使出了看家的本事,给你烧了这绝配的锅巴,还真中了你的口味,看来,你和咱们还真是有缘分……
从吕大姐的话中,我知道了张叔的故事。张叔是老退伍军人,无儿无女,村里的五保户,帮着村里照看着村部,把村部当成了自己的家,村里来了客人,往往都是由张叔下厨。张叔最漂亮的绝活儿,就是烧得一手好锅巴,但这手绝活儿,如果不是他看得上眼的人,他是绝不显摆的,能尝到张叔手艺的人,那是少之又少,我是比较幸运的。
几个月之后,我再次去大黑沟的时候,听吕大姐说,张叔在我那次走后没多久,因突发脑梗,不幸去世,我成了最后一个吃过张叔锅巴的人。这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从那以后,几乎再也没吃过那么酥脆爽口的锅巴。
时光荏苒,那酥脆爽口的焦黄色小米锅巴,散发着独特的米香,陪我一路走来。工作几经变迁,那入乡随俗、融生与共的理念,不敢有丝毫的偏颇,且易发弥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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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世卓,男,48岁,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老家在辽宁葫芦岛建昌县,现供职于农行辽宁营口开发区支行。中共党员,大专文化,喜欢文字。曾在《新华网》《农村金融时报》《辽宁城乡金融》杂志、《金融文学》《辽宁日报》等媒体发表过小说、散文、通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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