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烤地瓜的味道
文化信使/段洪恩 编辑/繁花似锦
也许我天生就与富贵无缘,对那些海参鲍鱼大虾之类的东西,总是吃不出味道来,却对遍地都有的地瓜情有独钟,我从小就特别喜欢闻地瓜的味道,尤其是烤地瓜的,就是现在,每逢路过烤地瓜摊子的时候,总要放慢脚步,很贪婪地吸进几口浓重的带有地瓜香甜味道的空气,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是在文革期间度过的童年,那时候的农村,什么都缺,有味道的东西更缺,在孩子们的眼里,糖、香瓜、西瓜都是令人垂涎的好东西,可惜供销社里有糖卖,村子里也偶尔有生产队的瓜农挑着担子来卖瓜,但是,买得起的人家屈指可数。记得有一年,一个卖香瓜的来我们村子,香瓜的香味儿老远就能闻到,一群孩子被香味儿牵着,拉着队伍跟着卖香瓜的走街串巷,但是谁的兜里都没有钱,回家也要不来钱,当然也没有人敢说买,只好个个紧抽着鼻子,眼巴巴地一直看卖香瓜的出了村子。
春夏两季是最难熬的,除了菜粥菜饼子,几乎没有什么零嘴儿可吃,能有个干咸菜疙瘩,大家轮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啃,就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最快乐的时候应该是秋天,因为秋天大家可以在大人不在的时候去地里拔一棵还没有晒米的玉米或者是高粱,扒掉硬皮,嚼里边的瓤,汁水里有一种有点甜也有点涩的味道,每个人都吃得很兴奋,有的嘴角被划出血也照嚼不误,忍痛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再高级一点的享受是能在地头发现一颗蔓藤草的野生植物,它的果实叫老鸹瓢,在要熟还未熟的时候,吃起来有一种甜腻腻的味道,还有就是一种叫天葵的野生植物,果实叫“烟柚”,比黄豆粒小比高粱粒大,一嘟噜一嘟噜的,吃起来酸甜可口。再过一段时间,梨枣就成熟了,虽然不能像现在一样随便吃个够,但每家都有一两样果树,大家串换着吃也觉得很好。到了冬天就不行了,只有两种东西可吃,一种是大葱,放在火上烤一下,随着辣味的消失,就有一种微甜的味道出来。但是大葱的数量很少,大人们是不准孩子们随便吃的。另一种就是地瓜了,放在火盆里炉火旁都能烤,而且香甜的味道超过所有的零食,不但是孩子,就连大人也吃得津津有味。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晚上放学回家,妈妈就会从炕洞子(为了炕取暖专门在锅灶以外开的一个类似于炉子的洞)里掏出一个烤地瓜来,甜甜的糯糯的,吃得我兴高采烈。记得有一次,邻家的一位叔叔要用五十粒炒黄豆换我的半个烤地瓜,我说什么也不换,馋得他哇哇大哭,后来是他妈妈领着他来找我妈妈,妈妈硬是把我已经吃掉的那半块强夺过去给了他,并且没有要他的五十粒炒黄豆,让我很多天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我做了民办教师,在秋天领学生给生产队忙秋的时候,有学生在土坎上挖个洞,底下铺柴,上边铺一层玉米叶,再铺一层地瓜,然后盖上一层玉米叶,最后盖上一层土,在底下点着,一会儿,地瓜的香气就会在田间弥漫开来,等一会儿,扒开土,找出地瓜,哈,那味道,玉米叶的清香、地瓜的甜香和初秋田野的清新空气混合起来,绝对是此味只应此处有,错过此处难得闻,现在还让我念念不忘。再后来,我有了儿子,虽然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但烤地瓜还是他的最爱,不过那时候烤地瓜的方法已经进步了,父亲经常在炉子底下埋几个地瓜,让陆续不断掉下去的温度不是很高的煤灰慢慢把地瓜烤熟,不管是多大的地瓜,都能烤得稀烂而且外焦里嫩,看着儿子晃荡着小脑袋饕餮般的吃相,让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后悔自己早生了那么多年。后来我进了城,住进了楼房,再吃烤地瓜就得买了,因为楼房里没有烤地瓜的条件了。有了微波炉以后,在网上查到烤地瓜的方法,试着烤了一次,虽然也烤熟了,但是发干发硬,根本没有了那种甜糯的感觉。有时候馋了,就去街上买几个回来。自己动手的习惯也逐渐没有了,成了烤地瓜领域的剥削阶级。前些时候,儿子带孙子回来看我,听我说起烤地瓜没有原来的味道了,就让我用烤箱试试,于是,我从桌子底下拖出来那只睡得灰头土脸的烤箱,让儿子亲手“操刀”,我做学生,烤了一个多小时,熟了,尝一下,还是感觉不对。儿子笑话我说,看来不是感觉问题,应该是感情问题。我承认这里有感情的成分,但是也不全是,因为媒体不止一次披露过,机器人做的包子、饺子、削面就是没有人工的好,手工宣纸就是比机器宣纸吸墨性好,木雕玉雕可以借助机器,但是机器却不能独立完成一件技术难度大的产品。以烤地瓜为例,传统的方法也许不能算是卫生,但是却有科学的循序渐进慢慢加温的道理,新方法虽然干净而且简单,但是程序化的东西里缺少了一种期待,速成的总有些速成的缺点。所以说,老办法烤地瓜的那缕香气,已经流淌在了我的血液里,任何的一点改变,我都能觉察出来。我相信,不只是我,很多过来人都会是这样。这不能叫乡愁,也不能叫怀旧,只能叫感觉。
[责任编辑 昕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