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一样过年
文/文化信使 贾忠武(辽宁朝阳)
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年的春节,又要在女儿家过了。给母亲打个电话叙叙旧(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几乎不接电话。现在,又有些小脑萎缩),写一段日志,喂养饥饿的记忆。
除夕的上午,大家都很忙碌。贴春联挂钱贴年画,父亲一直是总指挥,右边左边,高了低了。哪个是大门对联,哪个是窗户横批,搭配啥样的挂钱。现在,年画就像老物件一样淹没在岁月的尘烟里了。我小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问父亲,然后拾起上联或是下联,像转风车一样跑出屋子,还一边口里呜呜着。现在父亲不像我们那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也总是问个不停,端详个不停,好像所有的满足与幸福就在这絮语里咀嚼着。那种幸福感,就像这一天我们从母亲的手里意外地收获一枚醉枣儿。小时候,贴完对联我们就可以走东串西到各家看年画,年画是我们那个时候的最好的精神营养品。在那个年代样板戏,小人书,年画是精神营养的主打品牌。母亲最忙碌。她要把孩子们脱下来的旧衣服洗涤;还要煮大锅肉,忙活一家人的丰盛的午餐。下午,要忙活给祖宗的供菜供饭,母亲几十年来,忙完人的日子,还要抽空照顾神一样的先人。还要炒一点儿花生瓜子吧。现在,母亲依旧忙,不炒花生瓜子,给祖宗先人的供饭供菜,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好像不经她的手,先人们过年就不安生似的。
除夕夜,前半夜串门,看大一些的孩子打扑克,听老年人讲故事。那条洁白的小道儿,充满无限的幸福感。不像现在,尽管整个村庄灯火辉煌,没有人家的路,还要手机照亮,依然走个坑坑洼洼,趔趔趄趄。就好像脚掌牵不住纤细的小路,小路就像不听话的小羊毛驴一样。辞岁迎福的时候,整个小村就被鞭炮礼花煮沸了。整个辽西,不,煮沸的是一个中国。孩子们夜鸟似的飞出去想早一些拜年,再聚拢小伙伴们打扑克。还有一个,就是约上三五好友,提上灯笼,到鞭花里找寻散落的小鞭,或是一个人在自家院子,拿一截短短的香头,把拾来的小鞭分类,用右手食指拇指一捏,像软肠子秕谷穗一样的,没有火药,扔啪叽一样地甩出去,就像农民拔掉一棵野草。没有引信的,从中间儿摆开,两个对着有二寸远,蹲下身来,就像喂鸟一样,用香头点燃火药互射,两个小鞭就像陀螺一样旋转。我们那时叫老头呲老婆。也可以拿下小鞭的引信,安在二踢脚上,响动就很脆。有时能高兴大半宿呢。
除夕夜拜大年。拜过祖宗,拜过父母,给自家长兄拜年时,我像孩子一样伸出手讨要压岁钱。拜了五十多年,人生易老,不堪回首来时路。长兄憨憨地笑,给多少都觉得少。我狡黠地眨着眼,讨要硬币。我见过的硬币面值壹拾元,是外甥女婿送我的纪念币。老长兄就更囧了。我拉着长兄的手,要1965年9月的。老兄笑出了眼泪,答应我一定找到。这就算我们的约定吧。我也心里记着一定找一枚兄长出生年月的硬币,算是留给岁月的纪念。
“回首向来萧瑟处,谁怕?也无风雨也无晴。”我一直喜欢苏轼,就用这句话过年吧!像个孩子似的,把诗句装进记忆的篼囊里锁紧。
[编辑 赵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