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蒜
文/文化信使 王中原(辽宁朝阳)
吃饺子就蒜,是北方多数人的习惯。岁月匆匆,一晃七十年,饺子已不是那个饺子,蒜还是那个蒜。
那时的饺子皮是红高粱面的,红高粱面怕煮,一煮就碎,只好用榆树皮面儿做黏合剂。饺子馅儿多是白菜萝卜等家常蔬菜的。“夜雨剪春韭”多么好听,可是以春韭做馅儿是很奢侈的——好在我家倒有几畦韭菜。
至于白面皮韭菜馅儿或羊肉馅儿的饺子,真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最残酷的是,来了贵客,包两样饺子。小孩子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客人吃白面的,强咽碗中红高粱面儿的。无奈的奶奶也会分几个白面的给我们。在我喊着要蒜的时候,堂弟已经吃完了盯着我的碗,奶奶使劲瞪了我一眼。我小时候这样,直到1980年代初,我孩子小时候依然受此揪心的苛待!往事不堪回首,不说也罢。
小时候,每逢吃饺子,我负责剥蒜砸蒜。白皮的小瓣蒜状如狗牙,俗称狗牙蒜,最是难剥。红皮的大瓣蒜则易剥难砸。十几个蒜瓣装进蒜缸子,用擀面杖一砸,蒜瓣互相推挤,有的蒜瓣便蹦出蒜缸,只好捉回来再砸。再砸,再逃,令我手忙脚乱。奶奶便给我做示范,有时仍有逃逸者,她就用一只手罩着一只手砸。后来,见过带圆孔的卡片,套在擀面杖上,这样效果好些。后来,观察了一下擀面杖,见其两端状如股骨头,也是刺激蒜瓣逃逸的因素。也有先把蒜瓣用菜刀拍扁再一起砸的,只是不知道饭店是怎么砸的。
六七岁砸蒜,六七十岁还是砸蒜,思路没变,工具没变,手法没变,少慢差费,饺子都端上桌了,蒜还没砸好,孙子帮我砸,乒乒乓乓,手法地道,节奏明快。姑爷看不下去,快递了山东的石质蒜臼和蒜杵。
工具变了,手法不变也是枉然。再次团聚时,姑爷说:“看我的!”他一瓣一瓣放蒜,放一瓣砸一瓣,一杵下去,一瓣蒜彻底交代,要逃哪得工夫!二十来瓣,二十来杵,瓣瓣皆无反抗能力,然后再捣上几十杵,一缸蒜泥大功告成,配上酱油醋香油之类,便可佐餐了。
我观察了一下,蒜臼内底是平的,蒜杵下端也是平的,孤立无援的小小蒜瓣,介于石间,哪里受得了稳准狠的两面夹击!
我的失败在于,以孤立圆滑的杵头对付一群互相掩护的蒜瓣,没法集中发力,无法对准目标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可怜五尺男儿对付不了区区蒜瓣。
大千世界,浩渺纷繁,砸蒜之事,可谓小极,但事异理同。会分而治之各个击破,不但可以治物,亦可以治事治世。即使不亲自实行,旁观时也多了一双慧眼。
闲言少叙,蒜已砸好,吃饺子的请上桌!当年被苛待的孩子们优先!
2019-06-08 16:20
[编辑 赵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