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笛儿声声,是否勾起了你的回忆?
文/文化信使 郑宪宏(辽宁朝阳)
下午,偶读子瞻在贬谪地儋州写的诗:“总角黎家三小童,口吹葱叶送迎翁。”一下子击中了我柔软的情愫。
一个漫漶的场景在脑海里徐徐展开:温和恬静的春光里,农舍俨然,炊烟袅袅,鸡犬自得,草木新绿,三个结着牛角小辫的儿童,嘴里吹着绿色的葱叶,发出“嘟嘟嘟”的声音,摇头晃脑地围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古稀老人,调皮地欢笑着……
放下书,向窗外望去,小区的垂柳已泛浅绿,想来已进农历二月末梢。看着想着,我的思绪飘回了儿时的故乡。农历三月,阳葱(冬季割倒后留下的葱根第二年春季遇阳长出的葱)忽如一夜达尺长,葱根白皙壮实,葱叶碧绿圆润。
因为管状的葱叶掐掉尖尾后,能吹出声来,它成了伙伴们嘴里嬉戏玩耍的小葱笛儿。
夕阳西下,炊烟上树,牛羊归圈。这边,一群孩子人手一根葱笛儿,边走边吹,边打边闹。那爽朗的笑声和葱笛儿的嘟嘟声,吵醒了黄昏,它看着这群顽皮的孩子们,露出橙红色慈祥的笑脸。那边,一孩童左手攥着一把阳葱,右手拿着一根葱笛儿放在嘴巴里,“嘟嘟嘟”地吹着,从自家的葱地蹦跳着向家走去。又见那家门口,另一孩童左手掐半个白面馒头,右手攥几根葱叶,吹一下葱笛儿,吃一口葱叶,又吃一口馒头。两个孩童撞面后,都仰起脖子朝对方使劲吹几下,做个鬼脸,然后各自回家。
葱笛声消隐,炊烟散去,几句“十月唉,回家吃饭来!”喊声过后,整个村庄归于寂静。黄昏收起了笑脸,由橙红变成淡黄、淡白、浅绿、青墨,最后干脆一口吞了这个夜,因为它知道,夜是严肃的,是沉静的,更是纯粹的。
春季,除了葱笛儿,还有杨树笛儿、柳树笛儿和荆条笛儿。气温回升,草木返青,杨柳和荆条枝杆处于生发阶段,骨皮易脱离。伙伴们就折下一段杨柳枝条,抑或是从哪家门口外堆放的刚刚割的春柴荆条垛上,拽下一根荆条枝,用稚嫩的小手轻轻一拧,枝条皮骨分离,把枝骨潇洒地向空中一抛。然后将拧下的管状枝皮筒用小刀切成十厘米左右的小段,再将一端口去掉五毫米左右长的表皮,露出淡黄浅绿的嫩皮,这端便成为吹嘴。弄好后将树枝笛儿放在嘴里,使劲一吹,便发出悦耳的声音。
于是,春天便被奏响,童年时光在笛声中飞扬。
吹完后,嘴里留下淡淡的苦涩清新的味道,这是春天的味道,更是故乡的专有味道。
葱笛儿、树枝笛儿的声音和味道不知抚慰了多少孩子的那颗童心,这些天真的童趣,在和我一样羁旅他乡的游子们心中最柔软处偏安一隅。当游子们远避喧嚣,心神自然,见一物、遇一景、闻一声,它们便窜上心头,瞬间幻化成波涛汹涌的情感,把自己层层包裹,令人窒息。使我们背上行囊在背离故乡的方向,无论走了多远,总是频频回望,并在梦里泛滥成灾。
离开故乡愈久,它们愈深刻凝重,由此产生了旷达博远的情愫,正是这种情愫抚慰着游子们“他乡安放不了灵魂”的孤独,促使游子们不断内省,厚实情感的甲胄,以对抗诡谲的世俗。当生活向我们露出獠牙,伸出魔爪,人生陷入低谷时,我们就会像子瞻一样吟出:“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风”。
小链接郑宪宏,供职于辽宁省朝阳市纪委监察委。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2009年开始写作,只为对话灵魂,不问西东。几年来,在《人民武警报》《检察日报》《辽宁日报》等报刊发表散文随笔几百篇。
[助编 秋水 责编 赵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