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 雨

文/尤来顺（辽宁喀左）

　　杏花开得正旺、麦苗刚刚探出头来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让人兴奋不已。我把椅子挪到窗前，用力嗅一嗅雨水的味道，然后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闭上眼睛。这雨来得也巧，正赶上夜幕降临的时分。繁闹了一天的户外终于静了下来。我们的小区内刚刚铺就了崭新的彩砖，雨水落在上面的声音很大很响，如同打击乐一般。那雨水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我的心境便跟随着它的音符，逐渐舒展开来，并飞向了故乡。

　　我爱雨，尤其是春天的雨。这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也是父母为我灌输的重要思想。“春雨贵如油”，农家子弟都知道这个俗语，我也不例外。我的老家地处辽西，十年九旱，人们对于雨水的企盼与珍爱如同亲人间的“甚是想念”。雨来时，先是刮一阵风，然后天空逐渐变暗。乡亲们能够从风的大小和云层的高低来判断雨水的大小，以便合理安排农田作业。细雨中，乡亲们忘情地在田间劳作是常有的事情。而如我一般的孩子们，则是尽情地在雨中嬉戏奔跑，任凭雨水浸透我们的头发乃至全身。春天的雨是甜的，是暖的，人们却很少有时间静下来，听一听雨水落在土地上的动静或是敲打窗棂的声响，毕竟春天是个很忙碌的季节。偶尔在夜里，父母在田地里劳动还没有回来时，我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听着外面的雨声，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我也爱夏天的雨。那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雨来时，并没有多少风，刚刚还是烈日炎炎，却突然电闪雷鸣，黑云压顶，来不及躲避，大雨已倾盆而至。整个乡村便处于无限的朦胧之中。那远处的山，那村头的良田，还有那些正在草丛中吃草的牛呀羊呀，则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尽情地让那些雨水淋浴在自己的身体上。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正汗流浃背地在玉米地里拔草，忽然遇到了一场大雨，我们既高兴又些许无奈地蹲下身子，借玉米秧的身躯挡雨。雨落在成片的高高的玉米秧上，像极了在草原上奔驰的千军万马。我有些害怕，母亲便撑开自己的上衣，让我钻进去，进而紧紧地将我搂入怀中。此刻，我听见了母亲的心跳，也听见雨水穿过玉米秧落在土地上的声响，轻轻的，又不失欢悦的声响。雨走时，天空豁然开朗，并留下一道美丽的彩虹。山更清了，庄稼更绿了，牛羊更洒脱了，愉悦地甩掉身上的雨珠，孩子们则是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这夏天的雨啊，极像辽西的汉子，雷厉风行，却又充满无限温情。

　　在夏天，若是遇上不常见的连雨天，更是一件快乐无比的事情。窗下可放一个倒扣的“洋盆子”，让那些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珠降落在铁盆上，迸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时大人们终于可以不用去田间劳作了，他们躺在土炕上好好休整一下疲倦的身躯，孩子们便幸福地依偎在父母亲的身旁，不想分离。偶尔，大人们会说道：“听，这雨的声音多好听啊。现在能有三指雨了。”孩子们有些不解：美好的雨声是可以听出来的，可“三指雨”是如何听出来的呢？我曾学着父母的样子仔细聆听过那雨水的声响。可是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秋天的雨，充满了五谷与瓜果的香气。雨来时，人们会不紧不慢地拿着小板凳儿坐在一起，一边避雨，一边看那雨水溅落在金黄色的田野、山坡，以及没有尽头的金灿灿的小村外。有一天，我在那些避雨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画家，她是从远处的大城市来的。她的画里不但有庄稼和苹果，还有那缥缈婀娜的雨。我父亲便问她：“你画这张画是为了卖钱吗？”她答道：“不是的。”父亲便请她为我们画一幅画，她欣然应允，并在画上题字：听雨图。

　　后来，那张“听雨图”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即便远离故乡千里万里，也从未感觉到孤独。

　　我故乡的冬天是没有雨的，但梦境中，常常出现雨水降落的样子。待到第二天醒来时，推开房门，大地上已是白雪皑皑。或许我们都误会雨水了，在寒冷的冬季里，它依然可以幻作另外一种形式尽情散落。不信你可以躺在雪地上静静地听，总能听到些雨水在大地上流动的声响。

　　老人们常讲，雨是有记忆的。我相信了。因为无论我走到哪里，雨水都带有故乡的味道。

　　今夜，又下起了雨。

　　今夜，我仍在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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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来顺，常用笔名：尤中文、布里亚特、来顺等，辽宁省喀左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编辑 雅贤  编审 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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