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金文”专栏
长期身处和平年代,极易使人在乐享生活、争名逐利、心浮气躁、得过且过的状态中慵懒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却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担当。作为负责任的网络媒体,极有必要重复呐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是一位勤勉自强、才华横溢、著作等身、影响深远的军中俊杰、爱国学者。其作品以说理透彻、恢宏大气、振聋发聩而著称,独具提神醒脑、救赎灵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警示当代、鼓舞民志,更为启迪后世、昭告未来,经请示将军同意,本网编委会决定于2020年3月12日开启“一南金文”专栏。愿借将军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积极践行“导引群心、朝向太阳”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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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大格局 中国有态度
文/金一南
永不休止的枪声(中东·北非篇)
美国入侵伊拉克的时候有两个目标,第一是清除伊拉克开发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后来经过对伊拉克的实质占领,发现伊拉克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第一个目标没有了,第二个是在伊拉克树立一个中东的民主样板,结果伊拉克成为中东的暴力样板。
拉登最初是美国人培养的,为了指使他与苏联对抗,给他提供美元、装备和各种各样的保护。苏联解体之后,他把枪口转过来对向了美国。拉登之死,可以说曾经美国的一支枪,今天又死于美国的乱枪之下。
5.巴以冲突:生存地的战争
2008年12月27日,以色列对加沙发动了代号为“铸错”的大规模军事打击。这是自 1967 年中东战争以来以色列对该地区发动的最大规模的袭击,成百上千的巴勒斯坦百姓无辜地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虽然巴以冲突持续时间很长了,但是这场战争对于国际社会来说,还是突如其来的,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从巴勒斯坦方面看,哈马斯首先没有想到对它的火箭袭击,以色列会做出这么强硬的反应。以色列的官员在全世界到处宣扬,反复讲以色列受到哈马斯火箭弹的袭击,努力争取国际舆论的同情。
哈马斯说,为什么袭击你,因为你长期封锁我,不给我一个合法政权应有的生存权利,你想扼杀我。不管怎么说,哈马斯是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用民主选票选出来的,但是以色列拒不承认这个组织的存在,不承认它执政的合法性,对加沙地带连续封锁。
这就是冤冤相报,再往前追溯的话无尽头。
以色列发动军事行动的目标,说是为了制止对以色列南部的火箭袭击,有必要对哈马斯进行沉重的打击。沉重到什么地步呢?最好是推翻这个政权。
然后推翻政权还不行,以色列又提出哈马斯组织得到了伊朗的支持,实际上是伊朗在整个巴勒斯坦地区的代言人,要通过打击哈马斯来打击伊朗。
我们看,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军事目标越来越高,当然风险也就越来越大。
对加沙地带采取的军事行动,已经与打击伊朗联系起来了。你说这个目标能达到吗?根本达不到。
有舆论分析认为,以色列如果成功推翻了哈马斯在加沙地带的领导,那么加沙地带将变成无人区。
以方希望阿拉伯联盟或当地联盟或外界插手,组织一个临时政权把加沙地带管起来。问题是,以色列所设想的这个合理政权从哪里产生呢?谁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阿拉伯国家没有人愿意。加沙地带也很难产生一个取代哈马斯组织的力量,那么必然变成一个真空地带,这个真空地带最后必然还要产生大量的对以色列的袭击。把哈马斯推翻了,这种袭击也阻止不了,军事胜利获取不了和平。
小布什政府讲,以色列行动有它的合理性。实际上是美国政府对以色列的偏袒,历届政府,不管是共和党政府,还是民主党政府都是一样的。
每年美国给以色列提供的经济援助、军事援助数目都很大,军事援助基本上都在20亿到30亿美元。在中东以色列是美国长期的铁杆盟友,而且是美国在整个中东地区最坚定的利益体现者。这个军事同盟、战略同盟关系是非常深的。所以说,想让美国给双方各打50大板,求一个公平,是很困难的,拉偏架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美国会考虑阿拉伯世界的反应。即使是美国所培养起来的伊拉克政府,在巴以冲突中也不是和美国站在一起的。在这种情况之下,美国为了维持在中东地区的影响,也必须做出一些有条件的放弃,有条件地让以色列做出让步,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
奥巴马执政,所采取的方法和小布什政府有较大区别。就像希拉里所谓的灵活实力,已经不能像小布什所谓的硬实力——一意孤行的实力了。灵活实力的灵活在哪里呢?就是说机会许可,那可以展示实力;如果机会不许可的话,主要利用联盟的力量,而美国不一定时时都要在第一线,可以退到第二线去。
美国绝对不会让自己直面哈马斯的,因为美国和以色列一样,不承认这个政权的合法性。美国要利用法塔赫的力量,把巴勒斯坦分裂成很大的两块,法塔赫一块,哈马斯一块。实际上这也是以色列敢对加沙地带动手的原因。沙特的外交大臣费萨尔就讲过,他说如果巴勒斯坦不分裂的话,以色列不敢像今天这样大动干戈。巴勒斯坦的分裂,哈马斯和法塔赫之间互相攻击、互相拆台、互相向对方开枪,实际上已经给了外界很大的利用空间。美国在做斡旋调停的时候,必然利用这个空间。
以色列这回的行动,是准备得很充分的。它与2006年以色列与黎巴嫩发生的黎以冲突,以色列当时陷入被动有很大的不同。当时以色列出现了很大的伤亡,军事行动持续时间很长,国际舆论谴责得非常厉害,以色列国内舆论也发生了分歧,所以那场仗以色列收尾收得非常糟糕。
这次以色列变聪明了。首先,国内舆论巩固,一致同意以色列的军事行动。火箭弹对20万以色列居民的威胁,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行动由头;另外,以色列向加沙地带推进的时候小心翼翼,非常谨慎,尽量避免己方人员出现大的伤亡。
这对哈马斯是非常不利的。如果以色列真正陷入了加沙城进行巷战,以色列可能会发生比较大的问题,但是它没有。以色列四面封锁,让哈马斯陷入一个比较困难的境地,就靠有限的几条地道,补给供应量很有限,有不少地道还被以色列发现了。哈马斯的火箭弹发射一枚少一枚,虽然可以自己制造,但是制造也赶不上使用数量。
从战术层面来看,哈马斯是有困难的。
关键的问题是,以色列可以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但是换不来长久的和平。在战略上的损失,是整个阿拉伯世界对以色列的反感。
这轮巴以冲突之初,阿拉伯方面还是比较温和的,像埃及、沙特、科威特最初还认为是哈马斯胡来的,就这么拿火箭弹袭击,导致局面破坏。埃及、沙特、科威特的领导人,有的是点名谴责哈马斯,有的是不指名谴责哈马斯。
但是随着军事行动的持续,随着大量巴勒斯坦无辜平民伤亡的出现,尤其是妇女、儿童伤亡的出现,埃及、沙特、科威特的领导人都闭嘴了,再继续谴责哈马斯,在阿拉伯世界已经成为丢失人心、丢失选票的举动。他们对哈马斯过去的行为都沉默了,都反过来共同谴责以色列,要求以色列立即停火,停止屠杀。
到最后,以色列发现,整个对手是伊斯兰世界。
这场战争双方的目的都达不到。
彻底铲除火箭弹的袭击,这是以色列的第一点目的;第二点是要彻底铲除哈马斯——所谓的恐怖主义组织从海外得到的援助,不管是通过地道、海运,还是各种偷运得到的,要彻底铲除;第三点是要彻底铲除叙利亚和伊朗对哈马斯的影响。这些目标都实现不了,就连第一个彻底铲除火箭弹的袭击,都做不到。
以色列的目的达不到,那么哈马斯的目的就能达到吗?
哈马斯的目的是通过这样的袭击,换取以色列对其合法性的承认,解除对其的封锁,使其顺畅地在加沙地带完成对政权、对整块领土的掌控。这也很难,以色列很难容忍这个政权的存在。
所以局面最后陷入了困境,双方谁都不可能打到底,因为打到最后不是战场实力的问题,是国际环境问题。以色列即使有这样的力量把加沙城夷为平地,但是没有能力承担如此巨大的国际责任。
为什么以色列在军事行动中封锁各国的媒体了,包括西方的媒体。西方媒体到战场第一线采访,全部被拒绝,不让去,挂了牌子:就到这儿了,STOP,全部停步,不许往前走了。理由是到前方不能保障你们的安全,实际上是短兵相接,出现人员伤亡的时候,以色列不愿意让媒体记者哪怕是西方的记者接触到前方出现的大量的人道主义灾难。
以色列难以承受国际谴责的重担,所以坦克也好,大炮也好,还有空中打击力量——武装直升机和无人机,全部都掌握在以色列手中,但是军事手段运用很有限度。
从哈马斯方面来看,哈马斯根本就没有打到底的实力,哈马斯方面与其说通过火箭弹袭击以色列,不如说是打给别人看,显示自己存在的。我的意志,通过我的手段还在执行,显示的成分很大。所以虽然火箭弹对以色列人民的生命财产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影响,但是还在不断地发射。
哈马斯知道自己干不到底,但必须通过这些东西来显示自己的存在,然后获得国际舆论的支持。如果哈马斯不采取行动,默默地被隔离、被封锁在加沙地带,就是自取灭亡。
双方都有双方的难题,双方也都有进行军事行动的必要性,这就是中东非常大的困境。
巴以冲突,当然能够实现停火,因为双方都需要喘息。可是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包括巴勒斯坦建国问题,耶路撒冷的分治问题,以色列归还或占领巴勒斯坦领土的问题,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巴以冲突真正停止是不可能的。
巴以之间最根本的问题,牵扯到双方必须承认对方生存的合理性、合法性。既然阿拉伯世界包括埃及、叙利亚都承认以色列建国,以色列必须承认巴勒斯坦建国,尊重联合国的决议,尊重巴勒斯坦人的生存权。
冤冤相报,无止无境。《圣经》上记载,原来巴勒斯坦是以色列的生存地,后来以色列人被罗马人赶走了,以色列人流失家园一千七八百年。后来阿拉伯人、巴勒斯坦人进来了。今天的巴勒斯坦土地,是阿拉伯人在公元6世纪到7世纪进来的。
以色列人一定要明确这一点,土地是你们的,你被罗马人赶走,在全世界流浪,流浪了1700年,你今天回来建国,你不能再把别人赶走,让别人流浪。
今天的世界,是共生的世界,只有共生才能共存,最后才能共赢。如果想单纯地生存,把自己的生存建立在别人毁灭的基础上,那和平就遥遥无期了。只有互相尊重,明确自己和对方都有生存的合理性、合法性,都有获得好的工作条件、生活条件的权利,最终才能真正实现巴以和平。
(未完待续)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模范教师,全军英模代表大会代表。全军首届“杰出专业技术人才”获奖者,连续三届国防大学“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国家安全战略,国际冲突与危机处理。曾赴美国国防大学和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并代表国防大学赴美军院校讲学。兼任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大学等多所院校兼职教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南军事论坛》主持人,《中国军事科学》特邀编委。2008年被评为“改革开放30年军营新闻人物”,2009年被评为“新中国成立后为国防和军队建设作出重大贡献、具有重大影响的先进模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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