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胜Ⅰ》031(金一南)

摘要:这是一组令人荡气回肠的电报——今人看起来颇有“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的兴奋,后人看起来则大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同阅读天书一般的感觉:

“一南力作”专栏

  长期身处和平年代,极易使人在乐享生活、争名逐利、心浮气躁、得过且过的状态中慵懒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却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担当。作为负责任的网络媒体,极有必要重复呐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是一位勤勉自强、才华横溢、著作等身、影响深远的军中俊杰、爱国学者。其作品以说理透彻、恢宏大气、振聋发聩而著称,独具提神醒脑、救赎灵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警示当代、鼓舞民志,更为启迪后世、昭告未来,经请示将军同意,本网编委会决定于2020年3月12日开启“一南力作”专栏。愿借将军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积极践行“导引群心、朝向太阳”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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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胜

文/金一南

第二章 将帅之风

  除了战争,别无所虑;除了胜利,别无所求。对这样的老兵来说,军事家、政治家、战略家、战术家,都不是桂冠。“枕戈待旦”才是真正的桂冠。

那顶耀眼的军人桂冠

  这是一组令人荡气回肠的电报——今人看起来颇有“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的兴奋,后人看起来则大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同阅读天书一般的感觉:

  “粟令:一纵所有机动部队及陶、王纵歼击二十五师,复浮山可放”;

  “粟令:八纵解决芦山,九纵孟良崮已占,四纵解决六〇〇高地,合力打芦山”;

  “粟令:王建安指挥二纵及八纵向南出击八十三师,改成包围”;

  “粟令:停止攻击二十五师、八十三师,续肃七十四师,明午前完成”;

  “粟令……”、“ 粟令……”、“粟令……”,一道道震撼山岳的命令。

  1947年5月,华东野战军在孟良崮围歼敌军王牌部队——整编第七十四师当天,指挥这场战役的华野战将粟裕发出了这一组电报。字里行间无不充满军令如山、斩钉截铁的歼敌意志,无不洋溢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夺胜气概。

  那是解放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在中国两个前途、两种命运的史无前例的大决战中,粟裕的战争指挥艺术发展到了光辉的顶点。苏中战役、宿北战役、鲁南战役、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沙土集战役,从1946年7月到1947年9月短短十四个月里,他率领华中和华东野战军大的战役进行了六次,中小战斗不可计数,使华东战区成为吸引敌军最多、消灭敌军最多的战区。其后是更大规模的豫东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占领南京、解放上海、挥师闽浙。整个解放战争期间,不论是敌人的全面进攻还是重点进攻,也不论是我军的战略防御、战略反攻还是战略决战,伴随粟裕的始终是胜利。1949年9月新中国成立前夕,刘伯承评价说:“粟裕同志百战百胜,是解放军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刘帅的评价,是一个军人追求的最高荣誉。革命战争年代,粟裕之所以受到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极大器重,根本原因是他“敢于战斗,善于战斗;不战则已,战则全歼;不斗则已,斗则必胜”。在长期以劣势兵力与敌重兵集团周旋过程中,其求战愿望之强烈,取胜决心之坚强,古今罕见。

  军人与战争是千古话题,胜利与失败是千古话题。如果军人的辉煌仅仅与战争有关、与胜败有关,那么战争结束了,战场寂静了,军人生涯只有变得寂寞和暗淡。

  粟裕曾经有过寂寞,但他从不因此转投別的场所。他终生不善牌局,不善棋弈,不善跳舞,不善祝酒。胜利了,进城了,别人在繁华的大街上逛商店看商品,他还在琢磨这个街区怎样攻占,那个要点如何固守。别人开始对军衔、轿车、住房、排场产生更大兴趣,他最心爱的还是手枪、地图、指北针、望远镜。别人因江河巨流和名山大川的锦绣风光引发无限感慨,他眼中的这些皆是过去发生过战斗、未来仍可能发生战斗的场所。别人大部分精力被官场风波政治起伏耗尽,他大部分精力仍然花费在地图前,用放大镜端详世界上哪里发生了动荡,站在那里默默地想,一看就是半天。他一辈子没有学会用其他眼光,只会以军人的眼光审视、分析、判断眼前这个世界。

  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他想把自己对未来战争的一些想法写出来,报告党中央、中央军委。但他的观点与当时占统治地位的观点相冲突甚至相对立,为他执笔的同志犹豫再三,最终不敢落笔。虽然即便有问题也不会由执笔者负责,虽然该同志绝大部分也是出于保护他的好意,但当年这个率领数十万健儿纵横驰骋、以一道道“粟令”,“粟令”令多少国民党沙场宿将也谈虎色变的华野统帅,到了连身边一个普通干部都指挥不了、连一个敢用纸和笔记录下他意见的人都找不出来的时候,那种困顿与窘迫也不言而喻。这还是当年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在城南庄连毛泽东主席也跨出门槛亲自迎接的战场名将么?

  多少人因此向现实局面悄然低头,多少叱咤风云的战将因此悄然委顿,任周身光彩落满利害的尘埃,任奔腾思绪蒙上荣辱的蛛网。

  粟裕没有委顿,他把纸和笔朝自己夫人面前一推,说:“我口述,你写!”

  夫人劝他:“你这是何苦,为直言吃的苦头还不够么!”

  当时“文化大革命”尚未结束,能保个人平安已属万幸,夫人实在不解他为何还要去触及那些重大且敏感的问题。

  他回答的第一句是:“战争是要死人的。”

  然后是第二句:

  “看不出问题,或者不敢把看出的问题讲出来,一旦打起仗来,我们这些老兵就会成为历史罪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严肃而且激动。

  历史上绝大多数将帅,只有拥兵者众才能一展风采。失去了兵权和可驱策的部属,那些为人称道的勇气与能力便像冰雪一般消融,他们本人也像流星陨落一样迅速暗淡。

  粟裕不是这样。他的勇气从来不取决于身后跟随了多少人马。纵然面临孤军奋战的窘迫局面,纵然能够指挥的只剩下数十年相濡以沫的夫人,他仍然是一个敢于挑战、敢于应战的军人。

  有两个概念长期纠缠于人们的脑海:一曰十全十美,二曰有始有终。现在人人皆知十全十美是凡人难以企及的概念了,仍很少有人体会有始有终也何其艰难。人的一生实在短暂,现代社会的万事万物又何其纷繁。每个人一辈子做过的事情也许多而又多,其中有始有终者,总是鲜而又鲜。

  粟裕并非十全十美,但他确实有始有终。我们钦佩他,不仅因为他在革命战争年代取得的杰出战绩,更因为他在和平时期对军人使命鞠躬尽瘁的忠诚。他是一位杰出的军事指挥员,同时也是一个老实人,始终认定军事之学、制胜之道是一门老老实实的学问,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骄傲,由不得半点分心与走神。他一辈子老老实实、踏踏实实、聚精会神地这样做了,最终,将自己锻造为一名非凡的中国军人。

  1947年,延安总部发言人评价苏中七战七捷时说:“粟裕将军的历史,就是一部为民族与人民解放艰苦奋斗的历史。”那是在光明与黑暗决战的关键时刻,对一个敢于战斗、敢于胜利的战将的评价。今天我们感叹他百战百胜,讴歌他百战百胜,是否能够真正明白他为何能百战百胜?当他随手拿起身边的茶杯、烟缸、棋子对周围人如数家珍般摆排出古今中外重大战役的时候,当和平时期数十年如一日、每晚就寝他都将衣服鞋袜仔细放好、一旦有事可随手摸到的时候,当生命垂危之时靠别人帮助穿衣服了,他还要按照军人要求把衬衣、毛衣整整齐齐扎进裤腰的时候,他的生命仍然是一支燃烧的火炬。

  美军名将麦克阿瑟退出现役时说过一句名言:老兵永远不死,只会慢慢消隐。粟裕是一个永不退役的老兵。他一辈子在等待、在准备硝烟来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军事生涯和军事生命的消隐。除了战争,他别无所虑;除了胜利,他别无所求。对这样的老兵来说,军事家、政治家、战略家、战术家,都不是桂冠。只有“枕戈待旦”是真正的桂冠。勋章可以褪色,将星也会消磨,一个真正军人在和平年代颇具悲壮且特别珍贵的爱军尚武精神,金子一般万世长存。

  在这样的军人面前,不管你懂不懂军事、是不是军人,都会明白:国家安全应该托付给这样的人。

(未完待续)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模范教师,全军英模代表大会代表。全军首届“杰出专业技术人才”获奖者,连续三届国防大学“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国家安全战略,国际冲突与危机处理。曾赴美国国防大学和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并代表国防大学赴美军院校讲学。兼任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大学等多所院校兼职教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南军事论坛》主持人,《中国军事科学》特邀编委。2008年被评为“改革开放30年军营新闻人物”,2009年被评为“新中国成立后为国防和军队建设作出重大贡献、具有重大影响的先进模范人物”。

一南力作

[编辑 张婧 雅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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