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阿炳”(管丽香)

摘要:在我向家乡的村庄打捞记忆的过程中,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最先进入我视野的,不是那些已经拟好的名人轶事,而是一个陌生的,不曾引起过别人关注的民间艺人,他就是那些年长者口中早年间说书唱戏很厉害的管俊英。

辽西“阿炳”

——民间艺人管俊英追记

文/管丽香(辽宁建平)

  在我向家乡的村庄打捞记忆的过程中,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最先进入我视野的,不是那些已经拟好的名人轶事,而是一个陌生的,不曾引起过别人关注的民间艺人,他就是那些年长者口中早年间说书唱戏很厉害的管俊英。通过记录那些饱经沧桑的年长者的口述,我把那些历史碎片粘接到一起,一个有血有肉烟火味浓重的管俊英便立刻得以复活,他的草芥人生便也有了光芒。

  管俊英原名陈俊英,出生在辽宁省建平县叶柏寿镇蒙西营子村一个陈姓家庭。其生父是个生意人,由于经营不善而破产,为了给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留个活路,便寻了一户人家送了人。这户接纳并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家,就是青峰山乡和尚地村的管姓人家,这家的男主人人称“老九爷子”。“老九爷子”是半拉子木匠,老两口不生育,渴望已久抱养一个男孩接续香火。彼时,陈俊英还没有出满月,改名为管俊英。“老九爷子”老两口如获至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然而,上苍却和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因为火炕热,盖得又多,孩子上火眼睛几乎失明,只剩下两成的视力,从此他成了一个“盲人”。

  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为你打开一扇窗。为能够在这个模糊的世界继续生存下来,管俊英便拜师学艺,走上了说书之路。

  管俊英不识字,却天赋异禀,具有超强的记忆力,一部书听过两三遍便能独立上台表演。他的启蒙师傅,是万寿镇大坤兑沟村的桑姓师傅。桑师傅的山东大鼓在当地“叫响”,远近闻名。名师出高徒,管俊英十几岁即拜师学艺,在人生记忆力最好的年纪,他在桑师傅严格要求和精心调教下,一部部厚厚的小说烂熟于心,如《呼家大上坟》《杨家征西》《薛刚反唐》《金鞭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等,他在说书学艺的路上如鱼得水。为使自己的说书艺术不落伍,他又拜师同族教师管文宗,如饥似渴地学习一些新思想新知识,管俊英视野进一步开阔,说书不再仅仅是为了谋生,他看到了父老乡亲对他的热爱,发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

  随着知识的积累和阅历的丰富,他还练就了独家本领—一种即兴快板,他就像农村大秧歌的伞头一样,见什么能编什么,往往是出口成章,很是打动人心。比如,他走到铁匠铺,简单环顾一下四周,直接唱到“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挣俩花仨;水里一蘸,滋喽一声,闹个精光 ”,三言两语就能倒出老百姓生活的不容易。

  慢慢地,他不仅在本地十里八村,就是在外地都有了名气。农闲季节,逢年过节上下营子几十里都早早地请他去说书,而且一说就是十天半个月。有喜欢听书的,太阳刚一下山就套上大车拉着七大姑八大姨的赶几十里山路过来凑热闹。

  上世纪三十年代,农村生活极度困难,庄稼人上山都是重体力活。歇伏挂锄后,人们习惯利用这段短暂的休闲时光,请说书唱戏的来村子热闹一番,听他们唱一段,说几句逗笑的话,大家也就少了许多熬累。那时候,管俊英三十来岁正当年,他个头中等,身材瘦削,穿着干净得体;他不但要和村民们一起上山出工,还要在人们歇晌后的下午,天天坚持为大伙说书两个多小时,他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说到悲怆处竟能听到一片啜泣声。人们很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农村土艺术家,山村的大柳树下传来一阵阵打鼓声和喝彩声。

  抗战时期,也是管俊英一生中最出彩的阶段。为鼓励村里的年轻人踊跃参军上前线,鼓励当地村民踊跃支援前线,他冒着生命危险,假借说书《薛刚反唐》,加进抗日段子,人们参军的踊跃性空前高涨,就连从不问世事的人家也加入了支前队伍。

  1966年,文化大革命初期,作为“黄赌毒”对象,管俊英被赶下了历史舞台。他唯一带下的半拉子徒弟“小叔叔”也成了被教育的对象。管俊英说书从此失传。不久,60多岁的他因肝癌病逝了。

  管俊英说书近四十年,巅峰时期他几乎一年有半年时间不在家,一生说书几百场。他始终站在尘土飞扬的土场子上精神抖擞地敲打着山东大鼓、铜拨,或弹奏着三弦,地上坐着黑压压的人群。不得不说,管俊英为丰富活跃山村业余文化生活,甚至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几十年如一日付出了艰辛的劳动,也正因如此,他也为自己立下了一座不可磨灭的丰碑,丰碑无形,却永远矗立在人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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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丽香,汉族,1966年出生,辽宁省建平县人。辽宁省作协会员、朝阳市散文学会副会长、建平县原文联主席。先后在《海燕》《辽河》《芒种》《中国绿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随笔80余篇,主持编辑出版了《清代喀喇沁右翼蒙古王陵石雕艺术》《建平民间艺术》《建平文艺群英谱》等书籍。

[编辑 雅贤  编审 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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