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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南力作”专栏
长期身处和平年代,极易使人在乐享生活、争名逐利、心浮气躁、得过且过的状态中慵懒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却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担当。作为负责任的网络媒体,极有必要重复呐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是一位勤勉自强、才华横溢、著作等身、影响深远的军中俊杰、爱国学者。其作品以说理透彻、恢宏大气、振聋发聩而著称,独具提神醒脑、救赎灵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警示当代、鼓舞民志,更为启迪后世、昭告未来,经请示将军同意,本网编委会决定于2020年3月12日开启“一南力作”专栏。愿借将军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积极践行“导引群心、朝向太阳”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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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胜
文/金一南
第三章 西征作战,白骨永筑青山
西路军的西征,是来自不同方向的红军队伍,在内外矛盾中向着统一纪律、统一意志、统一指挥转变的,艰难痛苦地蜕变。
为什么损失惨重?(下)
张国焘的意思是先到宁夏,先拿装备。中央的意思是一、四方面军共同取装备,包括二方面军也共同到定远营。如果不明白当时三个方面军之间的分歧,和来自不同的根据地、不同山头之间利益的不同取向,你就很难明白西路军的形成及其后来错综复杂的行动。
10月24日,毛泽东与周恩来致电彭德怀,要他与张国焘共商:
三十军迅速渡河控制西岸,九军拟暂不渡为宜;
目前先决问题是如何停止南敌。
几乎在毛泽东要求彭德怀与张国焘“共商”的同时,10月24日晚三十军已在靖远以南的地区渡河,“共商”几成多余。虽然今人不知晓当时彭德怀是否还来得及与张国焘“共商”,但三十军的过河总算还有一份中央的背书,九军的过河呢?毛泽东24日刚讲“九军拟暂不渡为宜”,25日晚九军就开始渡河。说九军不服从中央命令,但九军得到了中革军委朱德、张国焘联名的命令,朱德是中革军委主席,张国焘是红军总政委,其实当时主要是张国焘的意思,朱德被张国焘完全架空了。
10月26日,张国焘命令九军、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渡河。就在渡河的当天,中央以绝密电致前敌总指挥彭德怀:
国焘有出凉州不愿出宁夏之意,望注意。
凉州在西面,宁夏在北面,张国焘有意向西不向北。10月27日,九军及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全部过河。同日,彭德怀、聂荣臻分别向中央报告张国焘有意破坏预定计划。宁夏战役计划首先击破南敌,四方面军一个军渡河,两个军留在河东,与一方面军、二方面军共同击退南面国民党中央军胡宗南、关麟征等部。由于四方面军的几个军都渡河,首先击破南敌的方案流产。
10月28日,中央致电张国焘及各军首长:
目前我们正处在转变关头,三个方面军紧靠作战则有利,分散作战则削弱,有受敌人隔断并各个击破之虞。
中央提出警告,三个方面军要联合起来,否则麻烦。结果话音刚落,10月29日五军过河。从今天来看,西路军作战能力原本强劲,它的整个历史也非常悲壮,但是在过河这个问题上,九军、五军都没得到中央认可。中央后来追认了九军过河,但一直没有认可五军过河。简单说它不服从中央的领导,不服从中央指挥,也不太对。
问题在哪里呢?从中央层面看,要求九军、五军不要过河它却过了,可以说违背了中央的意思,但从它的指挥程序来看,当时中央还不能够完全指挥调动红四方面军,他们过去一直是服从张国焘指挥的,具体行动也得到了中革军委的背书,所以也不能够简单说成是擅自行动。
毛泽东设想通过组织宁夏战役,实现统一指挥,获得对三个方面军的指挥权。也就是说,不是通过召开会议让各方面把指挥权交来,而是通过一次实际作战实现统一指挥、统一号令。所以10月29日,毛泽东在给前敌总指挥彭德怀的电报中强调:
全战役需掌握在你一个人的手里。
就是想通过实际作战,真正获得四方面军和二方面军的指挥权。但彭德怀指挥不动张国焘,调不动四方面军。彭向中央报告:
张对打击胡敌始终动摇,企图以四方面军先取远方物资后再说。
张国焘不想先打,想先到定远营获取苏联援助物资,这给当时中央的指挥号令带来重大问题。由于红军指挥不统一,胡宗南部于11月初截断宁夏通道,隔断了河东红军与河西部队的联系,宁夏战役计划被迫中止执行,西路军由此成为孤军。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红军指挥步调不统一带来的重大问题。
11月5日张国焘致电徐向前、陈昌浩:
你们之河北纵队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消灭马步芳部,独立开展一个新局面。首先占领大靖、古浪、永登地区,必要时应迅速占领凉州地区。行动要迅速、秘密、坚决和机断专行,你们应不受一切牵制,独立地去完成你们的任务。
电报里面几次写到“独立”“独立开展一个局面”“独立地去完成你们的任务”,还特别指出“要迅速、秘密、坚决和机断专行”“不受一切牵制”。实质上是强调,中央来电,你们可以执行也可以不执行,你们有专断权,关键要搞出一个独立的局面来。这就是在当时中央与张国焘分歧的大背景下,形成的对西路军的复杂指挥体制。
11月16日,西路军制定《平(番)大(靖)古(浪)凉(州)战役计划》,张国焘立即批准:
你们的独立行动,对实现党的政策路线和战略方针有伟大意义.你们即在甘北、宁夏西北、青海东部大大扩大活动区域,根据实际情况,组织回蒙革命团体、政权机关和游击队等,必要时你们自己提选人员,组织地方党和政权机关。
“独立行动”“自己提选人员”“组织地方党和政权机关”,这是张国焘对西路军的要求,就是一定要独立地搞出一个局面。
因步调不一致,中央的海打战役计划、宁夏战役计划、作战新计划等需要一、四方面军配合的作战计划,都未能实现。这是我们今天看起来难以理解的,却是当时存在的非常复杂的问题,就是指挥层面出现了分歧。尤其是中央对四方面军没有完全掌握,不好直接指挥、也不能直接指挥所带来的一系列的问题,包括两个方面军之间的误解交叉其中。由此造成了西路军后来的命运。
三是错判。
不仅张国焘发生了错判,中央也发生了一些错判。
错判之一,中央低估了在河西走廊建立根据地的难度,毛泽东同志也低估了。
1936年6月毛泽东致函彭德怀:
关于红军接近苏联的道路有两个:一是宁夏和绥远以西,这条路距离较近,人口条件较好,缺点是恐怕不易形成根据地;二是甘、凉、肃三州,这条路距离较远,某些区域人口稀少,行军宿营恐有妨碍,但能形成根据地。
实际上在甘、凉、肃三州的河西走廊一带,建立根据地非常困难。这是中央发生的第一个错判。
错判之二,是高估了东北军对西北军阀的影响。
“西安事变”以后,毛泽东同志、周恩来同志觉得我们能够通过与西北、东北军的合作,使整个西路军的处境发生重大改善。当时甘肃省主席是东北军军长于学忠,我们与东北军的张学良达成协议,与西北军的杨虎城达成协议,与甘肃省主席于学忠达成协议,都是要改善西路军的处境,而且几个方面都同意了。所以12月27日,中央致电徐向前、陈昌浩: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前途甚佳。西路军仍执行西进任务,占领甘、肃二州,一部占领安西。
可见当时中央是看好西进的,认为西路军能够完成这一任务。
数日之后,国民党中央军进抵西安。东北军、西北军为保证西安的侧后方安全,提议西路军一部分出靖远,配合河东红军迎击胡宗南。于是中央改变西路军西进的决定,命令部队东返,配合东北军行动。这样就出现了西路军忽西忽东的拉锯局面。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中革军委主席电示徐向前、陈昌浩:
西路军仍应执行西进任务。
随后蒋介石又调集重兵进攻西安。根据形势变化,军委主席团再令西路军停止西进,在甘州、肃州地区建立根据地。
出现“反复拉锯”的原因是什么呢?一方面在对当时形势进行判断,另一方面在不断改变判断。对东北军、西北军能不能与红军建立西北国防政府的判断,对东北军控局能力的判断,等等。这一系列判断之间的拉锯,导致了后来西路军行动的来回拉锯,在倪家营子的来回拉锯。
这种拉锯有点儿像中央红军的四渡赤水——来回地调集部队,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一会儿渡过去,一会儿渡回来。当时部队中充满了怨言,连林彪都发牢骚说,为什么不走弓弦而走弓背。这是部队不了解中央战略意图,中央决策就是根据敌人的布势来回地改变。所以,西路军在西部的行踪不定,来回反复,包含有中共中央对形势判断的来回修正。当时以为东北军能有很大影响,最后证实它没有太大影响,对马匪则几乎没有影响。
为了援助西路军,1937年1月24日毛泽东致电周恩来:
西路军领导机关……要求我们把二马弄好,并要求四军、三十一军西去援助,军委已屡电指出其弱点,但一方面我们应尽一切可能援助之,二马方面西安尚有办法可想否,可否要于学忠对马步芳来一威胁,谓不停止进攻,红军主力即将攻击青海,如停止进攻,则西路红军可以甘州为界,甘州以东不相侵犯。
当时对东北军抱了希望,也对马匪抱了希望。中央2月6日致电周恩来:
与于学忠商调1师、2师进驻永登红城子与西路军配合。
希望东北军在西路军解除困境方面发挥作用。
2月24日,毛泽东再电在西安作为国共和谈调解人的周恩来:
听说马步芳很爱钱,请你考虑是否有办法送一笔钱给马,要他容许西路军回到黄河以东,二马有代表在西安否?
后来有些人讲,毛泽东想让西路军陷入绝境,这完全是信口雌黄。毛泽东恨不得收买马步芳,让他放过西路军。听说他很爱钱,便问“是否有办法送一笔钱给马步芳,要他容许西路军回到黄河以东”。说毛泽东当时对马步芳抱有幻想,小看了其干到底的决心,是不得不认的事实;说毛泽东想让西路军覆灭,见死不救,则是不折不扣的污蔑。
历史上中国共产党人经历过很多失败,西路军是其中一个重大失败。怎么总结出经验教训来?经验教训的总结来自于它的客观,指挥层面、统帅层面都有问题,都有加以检讨的必要。而我们不能用统帅层面的问题掩盖指挥层面的问题,也不能企图用指挥层面的问题掩盖统帅层面的问题。
1988年徐帅的《历史的回顾》出版,他总结了四点西路军的历史教训:
第一,任务多变。
第二,战场主动权的丧失。
第三,战场指挥缺乏机断专行。
第四,对蒋介石的轻信。
后来出现了一本在香港出版的《史说长征》,内容与这种认识完全不相符,将西路军的覆亡说成是毛泽东的阴谋诡计,中央陷西路军于绝境,最后取得对红军的统一指挥权。2010年全国党史工作会议上,习近平同志点名批评这本书,称它完全歪曲了我们的历史。摘几份于己有利的电报,得出自己的结论。于己不利的电报,一概不引用。这是在研究历史、思索教训吗?习近平同志说:“要揭示和宣传党在长期奋斗中积累的宝贵经验、形成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坚决反对任何歪曲和丑化党的历史的错误倾向。”
把西路军问题变成毛泽东与张国焘的个人权力之争、指挥权力之争,以牺牲西路军为代价,取得对红军的统一领导,这是对我们党史的严重玷污和亵渎。
(未完待续)
金一南,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少将军衔,博士生导师。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模范教师,全军英模代表大会代表。全军首届“杰出专业技术人才”获奖者,连续三届国防大学“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国家安全战略,国际冲突与危机处理。曾赴美国国防大学和英国皇家军事科学院学习,并代表国防大学赴美军院校讲学。兼任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大学等多所院校兼职教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南军事论坛》主持人,《中国军事科学》特邀编委。2008年被评为“改革开放30年军营新闻人物”,2009年被评为“新中国成立后为国防和军队建设作出重大贡献、具有重大影响的先进模范人物”。
[实习编辑 关茗月 编辑 瑞雪 审核 立军 编审 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