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存两妇人

摘要: 唐代大诗人王维,有一首小诗《息夫人》,诗的内容是这样的,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若以格律及韵脚察之,这

 
    唐代大诗人王维,有一首小诗《息夫人》,诗的内容是这样的,“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若以格律及韵脚察之,这首小诗比起老王头的“月出惊山鸟”、“江清月近人”等诗作,可谓云泥之判。但看官可知,就在这短短二十字中,却包含着两个女人的命运,查实典故,难免惊心,深感此诗内藏的波折性、启示性与情爱性,却一般大作亦不能挡。

    息夫人貌美如花,丰姿绝代,赴蔡国探视姐姐时,被姐夫蔡哀侯言语调戏。息侯闻之难忍此辱,联合楚国兴兵讨伐蔡国。而成为阶下囚的蔡哀侯嫉恨息侯,在楚文王面前极言息妫的美色,赞她:“天下女色,没有人比得上息妫!”于是在公元前680年,楚文王灭掉息侯,将息夫人据为己有。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 ”,这两句以息夫人的口吻,说不要以为楚王你今天的宠爱,就能使我忘掉旧日息侯的思情。“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旧恩难以忘却 ,新宠实则侮辱。息夫人在富丽华美的楚宫中赏看使人愉悦的花朵时,却是满眸愁泪。虽在楚宫里生了两个孩子 ,但默默无言,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有后世卫道者纷纷指责息夫人,就连“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杜牧也题诗曰:“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毕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他用晋代殉节的石崇爱妾绿珠来反讽息夫人,觉得她应该在息侯被俘虏之时,就得自杀殉节方好,可这位“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小杜自己也是个留连青楼脂粉的薄幸之人。男人的这些可恨观念,不提也罢。

    此诗真正让人惊心之处,却不是息夫人,而是另一个平民女子。唐孟棨《本事诗》所载当时老王头作此诗的情形如下:“宁王宪(玄宗兄)贵盛,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宅左有卖饼者妻,纤白明晰,王一见属目,厚遗其夫取之,宠惜逾等。环岁,因问之:‘汝复忆饼师否?’默然不对。王召饼师使见之。其妻注视,双泪垂颊,若不胜情。时王座客十余人,皆当时文士,无不凄异。王命赋诗,王右丞维诗先成,云云(按即《息夫人》)。……王乃归饼师,使终其志。”宁王有宠妓数十人,怎会尊重女人。可见卖饼者妻被他强买下来,也不是过玩物,一年后终于腻了。然而这还不够,他还要看一场她与前夫在大庭广众中会面的戏,且令文士赋诗,这真是强梁之徒毫无人性的病态。

    两个女人,一为贵妇,一为平民。纤弱身体里潜藏着的不是“侯门一去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攀强附贵之心,而是“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的恋旧怀前之意。千古艰难,一死易,苟活难。阅罢小诗,查实典故,再面对这个媒体推手、网络红人共同打造出来的“前头干露小溪满,后头湿露漾海潮”全迷全裸时代,俺无语了。


                                                                    作者  张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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