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阿唐

摘要：参透八苦六如郎，我辈倾心唤阿唐。墨染桃花破桃运，情晕秋色点秋娘。山水云多师代笔，画面别开自称王。五百载后再观汝，还是风流第一狂。

参透八苦六如郎，我辈倾心唤阿唐。
墨染桃花破桃运，情晕秋色点秋娘。
山水云多师代笔，画面别开自称王。
五百载后再观汝，还是风流第一狂。

打油一首，点题破诗。何谓阿唐？阿唐即生于明宪宗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二月初四，卒于明世宗嘉靖二年（公元1523年）十二月初二的唐寅唐伯虎（唐子畏），其有《唐伯虎文集》行世。何谓八苦？八苦即指佛家“四圣谛”中的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盛阴苦。何谓六如？六如即《金刚经》内的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唐以此自号六如居士。何谓师代笔？阿唐画名大张后，求画者众，曾求师代为作画。其余所涂，不再赘言，看官自解为好。

阿唐的故事最初来源是元代杂剧家乔吉的《李太白匹配金钱记》，明人叶宪祖的杂剧《碧莲绣符》与之十分接近。另有姚旅的笔记《露书》和王同轨的笔记《耳谈》也有相近的故事，但这些都是发生在阿唐事之前。而敷衍为阿唐故事的，则始于朱季美的笔记《桐下听然》,其字数不过二百。《蕉窗杂录》的记载，字数不足五百。《泾林杂记》的叙述稍详，字数也才过千。在阿唐逝后九十六年出生的明代大才子冯梦龙所编的《警世通言》中，第二十六卷写的就是阿唐一笑结姻缘的故事。我手中袖珍本的卷题为《唐伯虎出奇玩世》，别题《唐解元一笑姻缘》。冯梦龙同学扩充了《泾林杂记》的故事，全文长达五千余字。在冯同学所讲的故事中，摘引阿唐诗四首、词一阙。那首言志诗“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丹青画，不使人间造孽钱。”便在其中。而文中提到的阿唐效法连珠体，作“花月吟”诗十余首，百度可得其十一首，内容以花月为骨，情感为肉，功夫想当了得。为渲染故事的可读性，在阿唐与秋香好合私奔之际，附会阿唐之名，粉壁题诗曰：“拟向华阳洞里游，行踪端为可人留。愿随红拂同高蹈，敢向朱家惜下流。好事已成谁索笑？屈身今日尚含羞。主人若问真名姓，只在康宣两字头。”诗中的“康宣”即指阿唐了。

弹词《三笑》，又名《三笑新编》、《三笑姻缘》，最早刊刻于清嘉庆辛酉（公元1801年），署名作者为吴毓昌。故事梗概与冯梦龙所述“遇香痴香随香惊香结香归香”的顺序大致不差。不过是各有场景地把秋香一笑化成三笑，三美变成九美，洋洋洒洒三十万言有余。在人物塑造上，阿唐的放荡情痴，秋香的敏慧泼辣；詹剑光的学浅迂腐，米田共的憨直可笑；王文言的好色暴戾，徐子建的狂妄才疏等，个个形容毕肖，般般栩栩如生。在弹词里，阿唐与秋香夜遁，粉壁附诗与与通言里不同，其诗云：“唐突罗巾绝可怜，寅光未透整归鞭。去将花坞藏秋色，了却情痴三笑缘。”诗头又藏了“唐寅去了”四个字。

不论是通言还是弹词，其实与史实相差甚远。史载，阿唐曾有三娶。先是元配徐氏，徐氏亡故再续一弦，因科场案续弦离去，又娶沈氏。他对早亡的徐氏感情很深，有《伤内》诗句“抚景念畴昔，肝裂魂飘扬”；而沈氏与之伉俪甚笃，故有《感怀》句“镜里形骸春共老，灯前夫妇月同圆”。此证阿唐非是仅在女性上下功夫的风流才子，更没有在拥有八美之后再娶秋香。阿唐卒于嘉靖二年，而秋香的主家华太师系嘉靖五年进士。至于秋香本人，本姓林名奴儿，是成化间南京一妓，要大阿唐十几岁，所以很难想象二者之间的罗漫蒂克了。

刘洪仁先生选注的《唐伯虎文集》，选编了阿唐百分七十的传世作品，全书分为“诗选”、“词选”、“曲选”、“文选”四个部分，加上书中大量的画作，表现了阿唐非凡的艺术创造力，同时，也真实地再现了阿唐跌宕的经历和反常的性格。在文集中，阿唐说侠“惯战弓刀捷，酬知性命轻”；酌酒“花前人是去年身，去年人比今年老”；筑庵“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怡古“三皇制作列鼎鼐，四壁图画飞云烟”；赏月“长空影动花迎月，深院人归月伴花”；漫兴“满腹有文难骂鬼，措身天地反忧天”；寄妓“杨柳晓烟情绪乱，梨花暮雨梦魂销”；叹世“谋生尽作千年计，公道还当一死休”；警世“笼鸡有食锅汤尽，海鹤无粮天地宽”；题画“谁叩荆扉惊鹤梦？月明千里帮人来”；自咏“无所不知方是富，有衣典酒未为贫”；剪梅“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情柬“梅花香里传春信，报道江南一种情，莫学冻蕊寒葩心上冷”；论诗“章之为法，一曰气韵宏壮，二曰意思精到，三曰词旨高古”……从文集中不难看出，阿唐说人事，论古今，言风月，谈创作，有情有性，有品有格。

阿唐的诗帖《落花诗》，法学赵松雪，并能自出机杼，结体俊逸挺秀，妩媚多姿，行笔娴熟稳健，是典型的文人字路数，与他的画又相互辉映，堪称有明一代风范大家。由于上述文集中未收落花诗，现按事不过三之俗，从帖中摘诗三首，以飨看官。

其一曰:夕阳黯黯笛悠悠，一霎春风又转头。控诉歌呼天北极，胭脂都付水东流。倾盆怪雨泥三尺，绕树佳人绣半钩。颜色自来皆梦幻，一番添得镜中愁。

其二曰:坐看芳菲了闷中，曲教遮护屏展风。衙蜂蜜熟香沾白，梁燕巢成湿补红。国色可怜难再得，酒杯何故不教空。忍看马足车轮下，一片西飞一片东。

其三曰：白华垂柳弄新晴，紫背浮萍细点生。三月寻芳骑凤侣，一时齐唱踏纱行。收灯院落伤栖燕，细雨楼台湿啭莺。莫问东君诉恩怨，自来春梦不分明。

阿唐有一《自赞》文，易发人深思，本人犹喜。其言云：“我问你是谁？你原来是我。我本不认你，你却要认我。噫！我少不得你，你却少得我。你我百年后，有你没了我。”各位，是不是比弗洛伊德那老头儿在《梦的释义》里讲的“自我本我超我”来得还带劲儿？

作者张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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