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
文化信使/时春华 编辑/赵盼
我小的时候,村外有棵茂盛的大柳树。每到春天来临,它就舒枝展叶,妩媚亮相。我们一群小伙伴就相约了去采柳枸,做柳笛,玩得不亦乐乎,回到家来,却常常遭到大人的责骂,不准我们去大柳树那玩。为啥,大人不说。
后来,从奶奶的嘴里知道,那大柳树附近是个神圣的所在。原来,村里有几户人家,孩子早夭,为了留下个孩子认孩子多、好养活的人家的女人为干妈,他们家的孩子真的存活了下来,而干妈家的孩子却无缘无故死了一个,这叫一个萝卜一个坑。后来村里人对认干妈就有了忌讳。经看仙儿的高人指点,孩子娇或是孩子老闹毛病的人家,就让孩子认村外的大柳树为干妈。逢年过节都要认认真真、正正式式地去祭拜和祈祷。奶奶还神秘地告诉我:“那大柳树附近有大长虫(蛇)啊,咱村里的老傻子有一天中午放羊回来,老远看见大柳树旁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到跟前一看,吓个半死,一条大长虫卧在树旁晒鳞呢。咱房后的大八棍子(嘻嘻,人名),有点潮,有一年夏天,几个人撺掇他上大柳树上掏老鸹窝,这傻小子窜上去了,一伸手,你猜怎么着?摸到一条长虫。到底是傻小子,也没怕,点根火柴,把老鸹窝烧了,他从树上往下来可就不赶趟了,噼啪的火星把他的背心烧了不少窟窿,你说怪不?老鸹窝烧没了,长虫也没掉下来。接着上去找,在树杈上竟然没有半拉影子。那地方邪性、神乎着呢,别去招惹啊 ,小孩子家家的。”当时说得我有点毛骨悚然。
后来,我就格外留意了这棵大柳树,还真如奶奶说的,逢年过节,初一十五的,老远就能看见那里香烟缭绕,近前看,更是吃了一惊:柳树底下撮起不少小土堆,插着香,还摆着我们眼馋的水果啊,月饼啊,方酥果子啊什么的供相,我还看见过低处的枝杈上挂过粽子呢。常常是大人领着孩子磕头祭拜祈祷走掉,那供相就没了。按照奶奶的说法是,供相被像孙悟空一样能呼风唤雨的树神享用了,我则不以为然,因为我亲眼看见是羊倌吃了,还有就是外村的两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后来上了学,读了关于牛顿苹果落地的发现,对奶奶讲的关于柳树的玄妙故事就只当是传说了。不过我还是一直关注着这棵大柳树,每每路过,总要远远地看看它,直到它在我视线里消失,我还甜甜地回忆我童年贫瘠的快乐。
工作了,成家了,在自己天地里的时间多了,回家的次数少了,记忆中的一些事淡忘了。去年夏天帮妈妈去地里拔草,歇着的时候往远处一看,居然一眼就看见了那棵大柳树,我的心咯噔一下子:黑黒的,宛如雕刻一般的,真真的一尊木乃伊矗立在我最熟悉的地方。真的就是我儿时记忆里那棵枝繁叶茂、香火鼎盛的大柳树。待回家问起邻居,没有人知道大柳树什么时候死掉的,说起认干妈的事,有人嗤之以鼻:孩子大了,都忘了,早没人去了,后又补充一句,没人信了。
现在没人信了是真的,原来有人信也是真的。曾经庇子阴孙的大柳树,给人们多少快乐、向往和憧憬,亦如一位慈祥的母亲,默默地奉献着。大柳树死的时候,没人知道,包括那些善男信女;现在谁都能看见站立着死掉的大柳树,更包括那些善男信女。要是一般的树,不死都有人敢盗伐,可大柳树,死了都没人敢动,人们还是心存着忌惮吧。我就想:莫非大柳树做的干娘太多折了寿?还是真的老了?真的琢磨不透。
我为那棵大柳树感到深深的悲哀,大柳树那枯槁的形容,也深深触动了我心灵深处的朴素情感:“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让我潸然泪落,常回家看看,是我心里萌生的最简单的想法。
小链接:
时春华,女,辽宁省北票市大三家镇中心小学教师,1992年毕业于朝阳市第一师范学校,爱好文学,热爱生活,热衷于传播社会正能量,是北票市作家协会,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辽海散文网会员,在北票市报有专版《朝花夕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