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风和雪
文化信使/周艳丽 编辑/赵盼
北方的冬天像一个着和服,穿木屐的日本妇人,踏着碎步、带着喧哗的足音、低眉袖手地逼近,雍容里掩饰着冷酷与藐视。冬的冷酷是不露声色的,也是突如其来的,仿佛那份决绝的情怀就藏在大风的衣袖中,只一转身的功夫就落在了眼前。降温、北风肆虐,一些挺在枝头的叶子被蛮横地掠下,抛向空中。秋天里最顽强的花朵也在风的淫威中颜面尽丧。枯草被风踩在脚下,肆意蹂躏。尘埃与风同流合污,制造晦暗弥漫的氛围。我经受不住风的打击和扫荡,收敛先前的所有户外活动,躲进屋子,对着书、报、电脑或电视和这个世界默默接轨,像鱼一样漫游其中。
冬天的风挟带着寒流,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启程,跨过蒙古草原,翻越努鲁尔虎山脉抵达这座城市时,像一个冷酷无情的魔头,横冲直撞、东奔西突,他舞着力爪,将天上的云朵击碎,雨做的云悲惨成雪,白花花地飘落。雪落在山间,落在大地,也落在我们的心上,我们心上的丑陋和哀伤被雪覆盖,世上的丑恶和欲望也被雪覆盖,我们正从心里感到庆幸和欣慰,可马路上、庭院中的雪却被除走了,露出更加肮脏的本来。
雪过天晴,阳光照雪,冬天鲜亮剔透。残雪被我们踩在脚下,发出不甘的呻吟。我们知道,那不光是雪的疼痛,也是冬天留给我们的声音,冬天的魂魄附着在雪里或风中,喜欢制造阴风怒号,漫天飞雪的悲壮气氛。我们害怕大雪封门的日子,躲在家里,冥思苦想或虔诚地祈祷,但雪还是来了,像飞絮一样飘来的雪将我们掩埋进一个漫长且慵懒的冬季。冬季在我们的懒散里臃肿不堪,许多该做该想的事都停了下来,比如,正在建的房子、正在修的路,还有动物们繁殖后代的激情,我打算出游的脚步等等,停下来的事务堆积在原处,像债务一样压在心上,我们的心就显得狭了小许多。
我们用心数着那些滴水成冰的日子,一天天地捱过,跟着“立冬”走向“小雪”,再从“小雪”走进“大雪”然后进到“冬至”。拥抱着日短夜长的时日,盼着春暖花开的到来。为了表达一份真诚的祈求,我们还用“过年”这样一个隆重的节日,来迎接春天:杀猪宰羊,放鞭放炮,敬神祭祖,歌舞升平——拘谨内敛的我们一年到头从没这样放纵、潇洒过!
过年,这个被称作春节的节日,尽管承载着承上启下、辞旧迎新的愿望,可冬是个穿着木屐走路的傲慢妇人,她走过年的大门,火红吉祥的春联劝不动她回家的坚硬心肠;她走过大地,渐渐苏醒的田野轰不走她缠绵多情的影子;她走过山岚,日渐消融的积雪挡不住她无止无休的纠缠。且风在近处,不住地为冬呐喊助威,它们像一对冷酷无情的伴侣,相互勾结着,在这个本来就浮躁、喧嚣的尘世横行霸道,我们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煎熬。送走二月,迎来三月,说,“三月三,苦菜钻天。”去地里看看,却瞧不见一丝绿梦的影子。
春被风挡在季节的边缘,和我们一起,苦苦等候,有更大的风袭来,从三月刮到五月,直到那些新的生命在风里顽强地探出头来,风才不甘地放手。臃肿的冬天看着繁华的春天妖娆地亮相,就灰溜溜地提着她的木屐,赤着脚逃走了。我们走出家门,在她的身后雀跃,欢呼。然后,跑到野外去看春的花衣裳、听鸟儿歌唱、瞭望农人在田野里扶犁耕种的身影、将风筝放到河边的天空里。这时,再仰望天空,风筝邈远,希望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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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艳丽,俄文翻译,从事文学创作,翻译长篇俄文小说一部。出版长篇言情小说《暗恋》。著有散文集《一路向爱》《人间好日子》《桑之魅》。散文作品见于《散文百家》《中国文学》《散文世界》《华夏散文》《中国铁路文艺》《沈阳铁道报》《文学月刊》等报刊。2006年毕业于辽宁文学院新锐作家班。现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翻译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是中文书刊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