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文化信使/沈德红` 编辑/云枫
夜深了,月亮扯过一片云做被进入了梦乡。星星也困倦地眨着眼睛,我还一丝睡意也没有。“姐姐,今天是母亲节,我给妈妈钱了,还替你给了一百,说是你叫我给的,妈妈可高兴了”“姐姐,多疼爱自己,我有时间去看你”,弟弟的话还萦绕在我的耳边。我打开手机,进入他的qq空间,打开了相册。
弟弟还那么帅,只是他的眼角也有皱纹了。我的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在泪光里,弟弟的点滴又浮现于眼前……
那还是八十年代初期,我八岁,他六岁。
那个时候,唯一的娱乐就是村里排演节目。妈妈是老师,她放寒假后,就去帮助排练节目,她是总导演。村里的会议室和我家就相隔一个小胡同。每天排练时,我和弟弟都要去那玩耍。在人们忙着化妆、换衣服时,大家听到后台有人在打鼓,鼓点打得非常好。大家看看打鼓的叔叔还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卷着旱烟,就感到特别奇怪,我捂着嘴嘻嘻地笑。妈妈一下就明白了,她放下手里的戏装,跑到幕布后面,把弟弟抱了出来,在他小脸蛋上使劲地亲着。六岁的孩子会打鼓,而且打得特别棒,大家都争着抱他。从那天起,打鼓的叔叔就开始偷懒了,总是叫弟弟替他。一个阿姨看大家喜欢他,就把鼓架抬到舞台的一角,叫观众们看着他打,人们都夸他。我看着他,两只小手上下挥舞着,小脑袋歪着,大黑眼睛忽闪忽闪的,可带劲了。还不时冲我扮个鬼脸。
弟弟上初中时,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就读,并且住校。中学校园很大,因为初中、高中都在一个校园里。我八年级时,弟弟六年级。我那个时候,梳着两条齐腰的大辫子,我总喜欢坐在杨树底下看书,都是课外书。他总是悄悄地来到我身后,抽下我的一根长发,那一拉是很疼的。我给妈妈告状,妈妈总是一笑置之。我恨不得追上打他一顿。可是他跑的太快,而且我跑他就跑,我停他就停,每次累得我气喘吁吁,他还蹲在地上呵呵地笑,无奈只好作罢。
学校每年都有歌咏比赛。全校500多名学生欢聚一堂。我从独唱改为领唱,又从领唱改为小合唱。因为我胆子特别小,不敢登台。弟弟那天独唱了一首《少年先锋队歌》,还领唱了好几首。
他那年13岁。声音洪亮、字正腔圆,震撼了所有的师生们。我总是听老师们问,这个小家伙是谁?真带劲!我总是大声说,是我弟弟,是我弟弟。那次歌咏比赛,他们班获得集体、个人一等奖。我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弟弟特别贪玩。我经常看到他大中午站在操场上、宿舍门口,都是在别人午睡时说话、唱歌,被值周老师抓住体罚的。每次看到,我都非常心疼,总是告诫他下回注意,可他屡教不改。
有一天,正在上课,我看到他在窗外和我摆手,就和老师请假出去了。我看到他在抹眼泪,他说他班里班长欺负他。叫我去找他评理。下课后,我找到和我要好的几个女同学,气势汹汹地赶到了他们班级。那个班长看着我们几个向他走过去,当时就吓得站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他的书都扔到地上,文具盒也给扔到窗外,也没敢吱声。后来我想,他毕竟是低年级的学生,看到比他高出一头的几个女学生那么凶,被吓住了!后来他和弟弟成了好朋友,去过我家几次,他都长成大小伙子了,提起此事,他说不记得了,可弟弟总是为过去的事情自责。
我因为偏科,没有考上高中。弟弟聪明,读到高中毕业。
弟弟高中毕业后回到村里,村里又多了个爱做梦的男孩。他18岁,一个男孩子最好的年纪。他高高的个子,时尚的打扮,清秀的面庞,很帅气,人们都说他像刘德华。
我们村子有五十多户人家。他们一起毕业回村的有四个。那会儿正时兴喇叭裤,爆炸式头型,他就把头烫了。妈妈是做教师的,还看得惯。爸爸没有文化,老眼光,总是唠叨个没完。有一次把他说烦了,他拿着家里的饭勺子,递给爸爸说,爸爸,你要是感觉说不解恨,就打我,你不打我打。说完就照自己的脑袋打了几下,头上就出现了大包。爸爸一下就没有声音了,拼命地去抢他手里的饭勺子。弟弟很喜欢唱歌,当时流行的印度电影《大蓬车》很好看,里面歌曲很多。弟弟总是拿起家里的茶盘,边敲打边唱。惟妙惟肖地模仿,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他后来还拜师学习钢琴、吉他,也独自一人去过呼市,参加过比赛。还是因为懂得太少了,最终名落孙山。
理想的破灭,使他的情绪很低落,吵着要去外面打工。在一天清晨,还真的背上行李向班车站跑去。父亲和我在后面追他,他抱住一棵树,把头使劲往上撞,头上都撞出了血。
弟弟在小村里,是姑娘们眼里那道最靓丽的风景,我知道喜欢他的姑娘很多,有几个曾经偷偷地对我表示过,想和他处朋友。我一直缄默,因为我知道弟弟不是一般的农村小伙子,他心里装着一个很精彩、很奇特的世界,他有自己的梦。在农村,姑娘小伙子二十出头,几乎都成家立业了,可是弟弟还单着。那年,我的小说在县报获得二等奖,乡里给我安排到村里小学教书。妈妈认为我是女儿,有机会改变命运,叫我把工作让给弟弟,我同意了,弟弟成为一名小学老师,和妈妈在一个学校教书。
学校离家八里地,弟弟住宿。他高中文化,教一年级绰绰有余。他性格开朗,说话风趣幽默,对学生特别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他。记得有一次,他感冒了,发烧,咳嗽,没办法请假回家了。在中午饭后,他吃了药,就躺在炕上休息。我和爸爸也想睡一会。因为下着蒙蒙细雨。忙了一夏天的我就盼着有个雨天好好歇歇。这个时候,院里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我顺着窗户望去,院里站满了小学生。他(她)们手里都拿着东西。弟弟也闻声起来了,他看了看就惊喜地喊,我们班学生来看我了。说着话就下地,摇摇晃晃地出去迎接他的学生们!学生们簇拥着弟弟来到了屋里,我看清了她(他)们手里的东西。有的是红糖,有的是白糖,还有的是鸡蛋,足足的摆了一炕沿儿。我看到弟弟眼里涌出了泪水。当得知孩子们都没吃饭,弟弟对我说,姐姐,你给孩子们烙点糖饼吧,叫他们吃饱了再走。我烙饼,爸爸帮我添火,整整烙了一大盆饼。我又给学生们做了鸡蛋汤。
孩子们走了,弟弟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为止。
弟弟当教师后,上门提亲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可每个媒人都是欢喜而来,悻悻而去,因为弟弟总是回绝。我时常看到弟弟在月夜里坐着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单,又是那样的挺拔。我懂得弟弟心里希望有个梦中女孩,在不经意间,闯入他的生活,他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人们常说,人和人的相遇是需要缘分的。他去呼市学习的时候,和乌海的一个中学老师一见钟情。因为弟妹是城里人,长得又特别漂亮。当弟弟把她领回来见爸爸妈妈时,整个学校、村里都轰动了。弟妹一米七几的个子,大眼睛,小嘴巴、小鼻子,凝香玉脂。她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一身白运动服,一双白运动鞋,黑黑的短发,还围着一条白色的丝巾,简直是天使降临。弟弟和她走到哪,都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好多人都说弟妹是骗子。弟妹听说后,在寒假来我家和弟弟结婚,证明她和弟弟的爱情是经得起验证的!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人长期分居,弟弟看着弟妹被扔得可怜,就辞去了工作,去了乌海。
到乌海后,弟弟过了一段特别艰辛的生活。他没有工作,卖过菜、做过工地小工,租房住。他一直深深谴责自己,对不住弟妹。因为他知道,以弟妹的条件,可以嫁给条件更好的人。弟妹的同事们都不无感慨地说,爱情的力量太可怕了,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因为当年追求弟妹的人都是富家子弟。
在去乌海的第二年,弟弟有了宝贝女儿。弟弟感觉自己好幸福,就给女儿取名叫沈悦然。女儿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她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初见她的时候,她才三岁。她的眼睛好黑好亮,就像深不可测的泉水。睫毛好长好长,就像孩子们怀里抱着的漂亮娃娃。她特别聪明,总是问我妈妈:“奶奶,那大楼是怎么盖上去的?那个汽车为啥会跑?”
弟弟在乌海的境况稍微好转之后,他把父母、大哥和我两家人都接到了乌海。弟弟曾经说过,不管哪一天,我过好了,爸妈、大哥、大姐一家我不会不管,一定尽力而为地帮助你们。他兑现了诺言。其实,他那个时候,只是开了个小小中介所。还没有房子,屋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他还给我买了电视机,怕我寂寞,每次去我家都给我女儿钱,都是五十到一百元大票。十几年前,这可能算是巨款了吧!大哥的女儿上学,也是他拿钱供着。也许他太顾家里人了,弟弟和弟妹因此老是吵架,而弟妹吵架的时候总爱说弟弟:“你们一家子,一群臭农民!”他们的感情越来越不好,可弟弟还是对我和大哥一家继续照顾。我和大哥都把家搬到离他家很远的地方住,怕影响他们的感情。可弟弟说,他想离婚了,当初只是凭着年轻、不懂得爱情,以为喜欢就是爱情。他们的爱情本身就是一场错误,再说他感觉对不起弟妹,她们学校的女老师,都有楼房和轿车,弟妹跟着他受苦了,他感觉身上背着歉疚的十字架,好累好累。悦然五岁时,他们终于和平地分手。
乌海是个新兴城市,就像二十几岁的姑娘,时尚、活泼,正在建设中。需要全国各地的人来打工。他的中介所生意很好。因为业务多,弟弟忙不过来,他公开招聘一个副经理来辅助他工作,这时候,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就这样走进了他的生活。
她虽然人到中年,可皮肤白皙,身段丰满匀称,有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那种魅力。她曾是一个煤矿矿主,因为经营的累了,转给朋友了。可又闲不住,就想找份工作,正好看到弟弟发的招聘启示,就前来应聘。因为她曾经就读法律学校,懂得法律方面的知识,而中介所也经常遇到这方面的纠纷。在众多应聘者中,她被录用了。弟弟刚离婚不久,他还没从婚姻的失败之痛里走出来,烟抽得特别凶猛。有一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烟抽完了,打火机没有了,可抽屉里却摆着好多烟,有几个新的打火机。
弟弟手下还有三个女服务员,有一个大龄姑娘还在苦苦追求他。可弟弟害怕第二次婚姻失败,不敢轻易接受新感情。他说不好,是谁给他买的烟。弟弟真的很累,干中介所也很不容易。有的交了费用,干得不随心,就回来要钱。有的自己不好好干,却赖所里给介绍的工作不好。有一天因为这类小事,发生争吵,弟弟挨了打。她小心翼翼地给弟弟擦着伤口,弟弟离她很近,他看见她眼里有泪花闪烁。人到了一定年纪,打动心扉的不再是美貌和甜言蜜语,可能一个关爱的眼神,一句关怀的话语,都会令人怦然心动。弟弟知道这个女人心疼他,为他落泪了。后来他来上班的时候,正巧看见她往他的抽屉里放烟,那一刻,他知道,这一辈子,真爱他的女人出现了,他注定是属于这个漂亮、聪明、精干、美丽的女人的……
两人组建了新的家庭。弟妹有很多积蓄,都拿出来支持弟弟干事业。弟弟的中介所经常上电视,多次被评为优秀单位,弟弟还被评为全市十大杰出青年,发了块奖牌挂在大厅。很多人说弟妹是富婆,不会和弟弟过太久。弟妹为了这句话,在40岁,不顾大龄怀孕危险,给弟弟又生了个女儿,弟弟为她取名沈欣然。可爱的小侄女,今年已经五岁了。
对付谣言和怀疑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一切都交付给时间。好多年过去了,弟弟和弟妹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弟弟、弟妹最大的优点就是热心肠,对我的父母、大哥一家和我们一家非常好!弟弟的中介所拆迁了,弟弟、弟妹去北京工作了一段时间。弟弟打来电话说,大姐,我们租了房子,叫爸爸妈妈来逛逛北京城,你去给我看家。爸爸妈妈在北京住了一个星期,回来时,弟弟和弟妹给我们每人买了身衣服,连我嫂子的弟妹也给买了,我们三个人是一样的衣服,有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去逛街,穿着一样的衣服,回头率还挺高。
嫂子有一年突发脑出血,很危险,送到医院时就已经昏迷不醒。当时住院费还差点,影响了救治的速度。接到电话后,弟弟、弟妹火速筹钱赶到医院。那天,一共送去了三个危重病人,只有嫂子活了下来。而且一个月后,嫂子康复出院,没有留下后遗症,让她的主治医师也感到特别惊奇。
弟弟对父母照顾的无微不至。他给父亲和他岳父办理了出国旅游,后来因为户口在赤峰,办不了签证,改为国内旅游!爸爸南京、上海、深圳都走了一遍。妈妈因为有高血压,没有去成。他一直感到很惋惜和遗憾。
我的女儿毕业后,一直打工。弟弟叫弟妹托熟人给安排了工作,为我解了后顾之忧。因为爱人不喜欢城里,放心不下老人,我们分着过了几年。爱人辽宁、内蒙古两头跑。弟弟给父母租了个大院,把我接去和他们同住。到冬天爱人回来,父母再回到自己的楼房居住。弟弟在我们家,排行老三,他所做的都是老大哥、老大姐该做的事情。有时候我开玩笑说,我这个姐姐不称职,赶明我管你叫大哥算了,他笑笑说,咋着都行,谁有能力谁使呗,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我笑了,可我转过身去,把眼泪偷偷地擦掉了……
现在我回到了辽宁老家,照顾公婆,女儿又扔给了他替我照顾。他每天打电话报平安,总是询问我每天过得好不好。过母亲节那天,我们姐弟俩在qq上聊了好久,我真的想他了,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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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红,女,辽宁人,北票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江山文学网绿野荒踪社团社长助理。作品散见于《克什克腾报》《辽宁邮政报》《蒲公英报》《北票市报》和《二月文学》《金秋二月文学》《河流》《古侠文学》《眉县文艺》《辽海散文》《望月文学》等杂志。小说、散文曾在网站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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