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文/王福玉 编辑/雅贤
周六,有雪。
或许是因为慵懒,或许是因为对寒潮的恐惧,未能及时赶回老家探视久病在床的母亲。
下午,有电话来,是弟弟,电话旁的母亲抢着说:都晌午歪了还不到家,是不是有啥事情耽搁了?我像是自言自语,说这边雪大、路太滑,而妈说家里那边只下了一丁点雪,不碍事的,我哑然了。不觉埋怨自己:雪虽然还在下,但也没到无法出行的地步,便毅然穿起风衣,走入风雪中了。
母亲生我的时候就有病,算下来已近五十年了。长时间受神经官能症的困扰,加之那些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和休养,年轻时的母亲便已经是赢弱不堪、风来欲倒的样子。尽管如此,母亲从未放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在家庭中的责任。一盆稀饭总是捞了又捞,先是给公公,后是孩子、丈夫,轮到自己已是清澈得几乎见底的米汤了。
一年当中,我们只有在春节时才能穿上新衣服、新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后来,开始流行“制服”,才找村里的土裁缝。说是裁缝,只不过是有且会用缝纫机而已。
每年春节前,母亲为我们姐弟五人纳鞋底、做新鞋,总要耗去近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大都在夜里掌灯之后,因为白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经年累月,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的视力下降很快。直到当下,我坐在母亲身边,她能够从呼吸和说话的声音感觉到儿子的存在。此时此刻,我也能体悟得到母亲的那种感觉是多么的幸福与温馨!
家境贫寒,节俭度日便成为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也许是无耐的选择。回首过往,我庆幸,庆幸自己出身寒门,因为,贫寒曾是我不变的根,是我出发时的底蕴,不管以后生活境遇发生怎样的变化,我都不能、也不可能忘记根本。母亲经常教导我们,做人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本、不能忘恩。母亲没有文化,只读了几天识字班。但我觉得母亲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呢,我受教育的基础是母亲垒砌的,底色是她老人家赠予的。
捉襟见肘的生活没有压垮母亲的意志,反倒激发了她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这一切都缘于爱和责任——为人妻、为人母无限的爱与责任。现在想来,这种无怨无悔的担当是多么的平凡,且又多么令人敬仰、令人感叹啊!母亲在自己糊口尚难的境遇中,还要拿出一些周济乡邻,对母亲来说是快乐的。有时是一碗盐,有时是一张饼,甚或一盒火柴,只要邻里有求,就会毫不犹豫地给予。
当我和老迈的母亲坐在一起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母亲说这些事都已忘记了。我想,凡事心甘情愿地去做,又何必刻意记得呢!有时,记忆也是一种负累。
前年春节时,远房的叔叔过来拜年,一头跪倒在母亲床前,我有些惊诧!叔叔说,是老嫂子经常送大饼子给他吃,他的童年才感到了充实和温暖,说着,流下了感激的泪水。此刻我想说的是,比之母亲,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过了这个年,母亲就八十一虚岁了。尽管老人家卧床不起,却还关心着我们以及我们的孩子们,甚至国家大事,她也总是要问一问。有一天,母亲突然对我说:“习主席当家,你们当干部的可乱来不得,不能丢国家的脸,不能丢祖宗的脸。”我笑着说:“妈,您就放心吧,丢谁的脸也不敢丢您老人家的脸。”
说到这,母亲笑了,笑得满脸皱纹轻颤,那样天真,那样烂漫!笑得儿心里发热,喉咙哽咽,泪水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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