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故园落雨声

文/姚铁飞  编辑/雅贤

　　喜欢落雨的感觉，可以躺在床上静静地欣赏那一片难得的天籁。雨总是寂寞空间里最贴心的问候，或者轻轻地落下，或者磅礴地抒情，让沉闷的心情里变得无限滋润，无限温柔。每当这时候，故园那有着天籁之音的雨声便会在心底悄悄地响起，弥漫在心头，充盈着肺腑。

　　小时候，住在房檐长出很多的土坯房里，最愿意趴在光滑的窗台上，看外面雨的宣泄。下小雨的时候，天微黑着脸，像母亲责怪的眼神，将严肃中又夹杂着温存的话语轻轻地洒下，没有恼怒，没有恐吓，有的只是无尽的撒娇和戏谑。这个时候，房檐上汇成的水流也是纤细如丝，柔软得真可以被风吹成袅袅婷婷的曲线。水线不是很密，很急，是那种随时都可以扯下来编成丝织品的那种。远处的山不是特别朦胧，如一幅轻轻用墨皴染的山水画，宁静而淡雅。

　　小雨是不妨碍走人的，道上也不时晃动着人影。不用打伞或者披上雨衣，只求用一份凉爽驱散心头的燥热。蔬菜当然是最解渴的，承受着难得的细雨，抖落净身上的灰尘，便可以容光焕发地吐出胸中的香气。停在枝头的麻雀，泥塑一般，偶尔飞起，也会留下一串清脆的歌声。半空中会有勤快的燕子不停地画着弧线，想来“微雨燕双飞”就是这种境界吧。有时燕子会成群停在电线上，又如同一串黑色的音符，奏出一曲轻快的奏鸣曲。

　　小时候比较单纯，也不懂得艺术，只是觉得趴在窗户上看下雨有趣。孩子眼中的世界，应该是不掺杂任何水分的。当房檐流下的水线慢慢地变成滴滴垂落的水珠时，自己还会一滴滴地数起来。听着水滴落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心里就会觉得无限的空灵。长大后读到一句唐诗，“竹露滴清响”，才晓得古人文笔的妙处。雨就是大自然留给人类最醇香的墨，任凭人类用自己的生花妙笔尽情挥洒自己的性灵。

　　大雨更是心情放松的一种宣泄，那是敞开喉咙尽力彰显的豪迈。大自然积蓄的所有泪水仿佛要在一瞬间释放出来。人类最恢弘的交响曲也不过如此吧。先是垂下一帘墨染似的大幕，扯天扯地地垂落，纯粹得不带有任何杂质。笼罩在黑暗中的世界，却没有任何恐惧和愤怒，有的只是更多的期待和兴奋。

　　有时或者干脆先来一阵搅天搅地的狂风，呼啸着卷起满地的烟尘，惹得路上的行人仓皇地奔跑。满村子都是大雨来临之前有条不紊的忙乱，为更大规模的乐章谱写着序曲。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会磅礴而至，真有“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感觉。地面上尘土飞扬，水花四溅，顷刻间整个宇宙都罩在了混沌之内。窗户玻璃蒙上了厚厚的水雾，得用手一遍遍地擦拭才能看清外面的世界。

　　天倒放晴了许多，雨却越来越大。那种瓢泼一样的宣泄，让人想到身上裹了厚厚的污泥突然想跳进大河里痛快地大洗。如蛇一般的雨线扭曲着身子垂落，地上很快积起了一片汪洋，汇成一道道湍急的小溪，高傲地唱着歌向街上流去。房檐则不失时机地垂下一条条银线，钻探着干燥得快要裂开的地面。钻出一个个小窝，盛满雨水后，又向着院中流去。那简直是挂在眼前的一条条雨帘，更准确点说，是用豪迈穿成的雨瀑。

　　远山早已看不见了，却可以从容地欣赏着自然界雄浑的交响曲。天际间雨潇潇的下落声，房檐雨下落珠落玉盘的喷溅声，不时滚过的雷的轰鸣声，再加上时时闪耀的枝杈、纵横的闪电，的确是自然献给人类最壮观的厚礼。大街上已经形成滚滚的河流，顺着水沟呼啸着向西流去。最壮观的乐曲需要最简练的结尾，随着天气的转晴，雨小了许多，渐渐地收住了雨头，戛然而止，属于绝不拖泥带水的那种。

　　可以跳跃着卷起裤腿在水中戏耍了，房檐上还不停地滴着清脆的音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效果也不过如此吧。暴雨后的田园是最养眼的，天地间一拱鲜艳欲滴的彩虹，仿佛伸手就可触摸到。青菜和鲜花上汪着一颗颗盈盈的水珠，闪烁着五色的光彩。小鸭们则有了快乐的天堂，在院子里的水坑里扑腾着嬉戏。大街上早站满了人，在奔腾而去的水流边笑着谈论今年的收成。家家门口都垒起一道小坝，防止水流冲进院子。雨，在人们的心目中，扮演着多么重要的角色啊。

　　故园的雨，在我童年的日记中曾经写下过多少温馨和美好。那难以抹去的故园之梦，总是在寂寥无助的日子悠悠地泛起。尤其是那飘散在天地之间的雨丝，那奏着清新节奏的雨乐，不管我走到哪里，也不管我遇到怎样的挫折，总是不停地清洗蒙在心头的污垢，让我那久已不堪的灵魂，时刻保持着纯净和清醒，在充满荆棘的路上，无畏地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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