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布谷声
文化信使/徐志敏 编辑/立军
黎明时分,睡意朦胧,万籁俱寂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布谷鸟!这里怎会有布谷鸟?我心中一喜,立刻清醒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声音清脆悦耳、空灵悠长,真的是布谷鸟!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很兴奋很激动。这叫声犹如一串神奇的密码,解开了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小山村,听惯了各种各样的鸟鸣,印象最深的就是布谷鸟的叫声。每年小满前后,布谷鸟就会不知疲倦地日夜鸣叫,“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四声一度,韵律鲜明,响亮清澈。勤劳的伯伯说布谷鸟叫的是“播谷播谷”,意思是提醒人们适时播种、莫失良机;智慧的母亲哄孩子说,布谷鸟在唱“不哭不哭”;孤独的单身汉则说,是“光棍好苦”——真是仁者见仁各有各的理解。
在我的心目中,布谷鸟不仅嗓音好,而且很神秘很机灵,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我曾多次和小伙伴一起循着布谷鸟的声音上山寻找,并且模仿它的声音和它应和,布谷鸟也回应我们,可就是不见它的身影。想想那时我们站在山林里或骑在大树上,和布谷鸟一唱一和的情景,该有多么快活啊。
上高中以后,学习了《琵琶行》中的“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我才知道布谷鸟又称杜鹃、子规、杜宇,才知道“杜鹃啼血”的传说。因为杜鹃口腔上皮和舌部都为红色,古人误以为它啼得满嘴流血。杜鹃高歌之时,正是杜鹃花盛开之际,所以又有杜鹃花的颜色是杜鹃鸟啼血染成之说:“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后来,我又陆续读到“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等诗句,逐渐了解了布谷鸟在文人墨客的笔下,似乎已成了悲苦离愁的寄托了。
这期间,我在外读书两年,然后又到一个镇上工作。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就离开了一种淳朴与宁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过那些时远时近、此起彼伏的清脆亮丽的鸟鸣。
那个镇上没有山,河边有大片的树林,每年的初夏也会听到布谷鸟的鸣叫。为了儿时的那个梦,我也曾领着女儿去树林里寻找,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布谷鸟的影子。此后,我就不再刻意寻找。布谷鸟的美丽,无需谋面,只要悦耳赏心就足够了。
那一年,我去那所高中应聘,讲的就是《杜鹃枝上杜鹃啼》这篇课文。关于导语,我开始设计的是有关杜鹃的诗词名句,后来想到农村学生阅读量小,多数学生对这些诗词名句都比较陌生,莫不如由他们非常熟悉的“布谷”声导入。当学生得知他们熟知的布谷鸟有一个和花一样的美丽的名字,立刻活跃起来。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节课的情景,我还清楚地记得课文的最后一句话:“我以为杜鹃声并不悲哀,为什么古人听了要心酸,要断肠,多半是一种心理作用吧?”
离开那个镇上,我又走进了小城,走进了钢筋水泥构筑的小方格子里,从此再也没有听过布谷鸟的声音。前年初冬,我离开了闹市区,搬到了城乡结合处。小区所在地原来是苗圃,北边是一个广场,附近有很多高大的树木。这里很安静,夜里几乎听不到汽车声。白天时常看到喜鹊落在楼顶的避雷线上,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燕子在单杠上呢喃私语,偶有鸽子在窗前盘旋而过。
去年夏天,我还听到了蝉的大合唱和蟋蟀的小夜曲。现在,我又听到了布谷鸟的歌吟。这些久违的天籁之音,让我感觉无比的亲切。等到楼下的银杏树长高了,会不会引来布谷鸟呢?如果布谷鸟真的来了,会不会对着我的窗口吟唱“不孤不孤”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定会用惟妙惟肖的声音回应布谷鸟:“不辜不辜,不辜不辜!”
(徐志敏,辽宁省朝阳县蒙古族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