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包
文化信使/田润丰 编辑/云枫
题记:7月2日,在辽宁省朝阳县胜利稍梁子老包家住了一夜,结识了老实厚道的老包。
老包从地里薅草回来,也不进屋歇息,就蹲在院子里摘弄着簸箕里的旱烟梗,刚从串村小贩那里买来的旱烟叶,被夏日正午火辣辣的日头晒出了呛人的辣味,这是老包喜欢的味道,在地里干活累了,歇下来的时候就享受这个,这样的旱烟叶抽着上口有劲。
老包祖祖辈辈就生活在稍梁子村,这个被狭长的山谷夹着,一条小河横穿而过的小山村,现如今只剩下12户人家,年轻人考学的考学,打工的打工,都不爱在这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生活。他们走出这个只看到巴掌大的天的山谷,去城里干着木工、瓦工、杂工,做着衣锦还乡的美梦。自打丫头和小子念完初中陆续也去城里打工,老包家里和别人家里一样,也冷清了下来,老包和老伴理解孩子们的心情,他也不想儿子像隔院两个光棍一样说不上媳妇。他和老伴留守在家里侍弄着十来亩地苞米,养了40只羊和一头毛驴,他却比毛驴还累,一年到头也没个闲时侯。
他不能闲下来,还要给城里的儿子买房子。
端午节的时候,孩子们都从城里赶回来,可忙坏了老两口,提前好几天就睡不着觉,收拾屋子,晾晒被褥,还得把驴圈里的粪起出去,因为老包知道,城里长大的孙女、外孙子、外孙女闻不了这个味儿,老伴也恐怕孩子们嫌家里脏,像过年一样,里里外外,甚至把锅碗瓢盆都刷了一遍,她多么盼望孩子们长在她身边,想稀罕谁就稀罕谁。这不,短暂的端午节假期,孩子们只住了两宿,就又都回到了城里,老伴对着空落落的屋子,回想着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她做的可口饭菜,回想着孩子们粉嘟嘟小脸蛋,眼泪禁不住偷偷涌出了眼窝子。老包看似没事一样,依然下地干着活,他在地头抽着心爱的旱烟歇息的时候,回想着孩子们缠着让他背着摘树上的熟杏,自己忍不住乐出声来,其实他比老伴更想孩子。
一条河、一条路像大姑娘的麻花辫一样嵌在山谷里,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好,稍梁子的小河水突然多了起来,紧贴着河水的路也越来越不好走,这条泛着黄土的小路总是犹犹豫豫的,似乎永远都伸不直,河水则像扭着秧歌在山谷里曲折的回旋。晚上睡觉,躺在炕上就能听到河水哗哗的响,这声音比往年听着清楚,老包听着这流水声心里踏实很多,他听着这水声就知道年头的好坏。
老包晚饭时喜欢喝两盅,老伴说,老包活计累,喝点酒可以解解乏,平时老包家没啥好菜,就是咸菜条、大葱蘸酱,偶尔炒个鸡蛋,最“硬”的菜就是过端午节吃剩下的猪头肉了,再加上一碟油炒花生米,一盘小葱拌大豆腐,那可就不是一般的“丰盛”了。就着这些好菜,喝着两三块钱的高度小烧白酒,老包感觉这就是幸福,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老包时常盘腿坐在炕桌前喝着小烧,喝多了就会迷迷糊糊的顺稍躺在炕上常年卷着的行李卷上,迷蒙中回想着他如何在风里雨里、泥里水里,领着一家子老老少少勇往直前,无畏无惧。
稍梁子的12户人家都姓包,听老包讲,因为战乱和饥饿的原因,整个家族迁徙至此,已经在此生活了四代人。如今这个村子有些破败,几处无人居住的土房子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却依然在强撑着,院墙镶嵌着几道裂缝,布满荒草的屋顶也有了窟窿,不知道这些房子还能撑多少年。晚饭后的人们都会聚拢在村西头的胡同里,闲聊着。
他们很多人也在琢磨着外面的世界。
每年冬天,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回来,都会宣称他在外面有了好地方,等明年庄稼收掉,他就带着老婆孩子搬过去。
草长在墙根,长在院子,长在门槛上,长在屋顶和墻缝……老包就像扎在土里的草根,他不会离开稍梁子,他要留住这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