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母爱

文/刘影 见习编辑/霓虹

　　母亲体弱多病，和父亲婚后不久就得了严重的肺结核病。因为家境贫寒没有钱治，拖得久了就闹出更多病来，终日疾病缠身，不得健康。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很小就学会了干很多活。尽管如此，总也免不了母亲的严厉教训。平常，因为一点点儿小事，也会挨母亲的一顿数落。只要她不高兴，我就没有好脸色看。记事起，母亲从没抱过我，更不会对我说赞扬的话。有时实在受不了母亲的脾气，觉得委屈，就躲进角落里偷偷地哭，总觉得母亲对我淡如清水。但是，即使心里再难受，也从没和母亲顶过嘴，一向百依百顺。

　　一日，邻家大婶来串门，和母亲在屋里唠着家常。我在外屋忙活着，偶尔也能听见几句。只听见大婶说:“你对孩子别太刻薄了，毕竟她还小嘛！”母亲说:“我这也是练练她的性子，让她学会吃亏，忍耐和宽容。不能忍就容易焦躁，容易得病。像我似的，遭罪啊！”我在外屋听得清清楚楚，顿时鼻子一酸，泪水流了出来，心里总算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后来，我到外地打工，去了一家大公司。临行前，母亲送我到车站，只淡淡地说一句:“发了工资别忘寄回家来。”然后不等车来，就匆匆回家去了。没有恋恋不舍，没有千叮咛万嘱咐，更不用说泪眼相送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淡淡的背影。我的心中不免有些伤悲，如果，母亲能够抱抱我，亲亲我；能够让我在她的怀里撒娇，耍赖；能够对我说几句贴心的话，那我该有多么幸福啊……我是多么渴望得到那份母爱，需要那份至浓至深的母爱啊！

　　泪，从眼底慢慢溢出，滑落唇边……

　　刚到公司不久，就赶上过春节。春节晚上，很多姐妹因为想家都趴在床上哭红了眼睛。我反倒是轻松，坦荡，无牵挂，从从容容。偶尔也写些书信回家，而母亲的回信也总是淡淡的一句“家中一切安好，尽请放心。”没有丝毫的祝福与鼓舞，我也干脆静下心来好好工作。凭着真诚、大气和宽容，总能赢得别人的好感和赞美，收获很多。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很多姐妹的母亲都来探望她们，看她们欢聚的情景，我羡慕得不得了。心想，如果母亲也能来看我，那该多好……可我心里知道，母亲是不会来的。

　　每每夕阳西下，总是想起母亲。母亲因为有病怕遗传给我，在我三个月大时就戒了母乳，用小米、奶粉和饼干把我喂大。为此，母亲受了不少苦。不知现在她的身体怎样？病好些了吗？心中甚是挂念。母亲的信里从来不提生病的事，我自然无从得知。巴不得立刻生出翅膀飞回家去，只有亲眼见了心里才肯踏实。想着想着，母亲那淡淡的神情又清晰地浮现眼前，心也随之淡淡。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回家的念头。

　　一年半后，公司放了半个月的探亲假。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正赶上母亲要外出，见了我，没有惊喜，没有热情，也只淡淡的说一句:“哦！回来了，正好我要出去，你看家吧！”恰巧邻家大婶也见我回来，兴冲冲地喊着:“哎呀！孩子回来了，瞧把你妈都想死了。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我看见母亲的眼里含着泪，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我的工资确实给家里带来不少实惠，西边盖起两间厢房，又添了一头牲口。听父亲说，我离家的一年半里，母亲的病一天也没好过，因怕我担心，所以瞒着。所有活计都是父亲一个人干。我的心揪得疼疼的，联想他们该是多么辛酸与苦累。短短15天里，尽我所能让母亲快乐、开心，常讲些有趣的事逗母亲笑。父亲乐呵呵地说:“还是女儿在家好啊！”而母亲，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地笑着。母亲陪我走亲访友，却从不过问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家？想家的时候哭不哭？只是默默地陪着我过着充实而有意义的每一天。

　　又是离家的时候，母亲依旧淡淡地说了句:“别忘寄钱回家。”然后就走了。这一次，我已习惯无人送站。没有不舍，没有酸涩，依然是没有牵挂，潇洒离家。

　　刚到公司不几天，就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我纳闷：家里为什么给我寄包裹？包裹里面是什么？打开一看，很意外，是一个絮得厚厚的褥子，足有两三个褥子那么厚。忽然间，我想起在家时，无意中说了睡觉床铺冰凉的事。一霎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母亲对我的爱从来就没有淡过，只是不愿挂在嘴上和脸面上而已。其实，她的心里无时不刻都在思念和牵挂着我，如那褥子，蓄满了厚厚的、深深的母爱。母亲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上。她知道她的女儿是个恋家的孩子，孝顺的孩子，所以才狠下心故意给我冷脸色看，怕我想家，怕我分心，怕我牵挂她。她纠正了我的缺点，练就了我一身的好脾气。我感谢我的母亲！试想，母亲要硬下这样的心肠，忍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啊！母亲一生坎坷，多难，一身的疾病，有些事情不是她力所能及的，她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深爱着她的女儿。

　　因为想念母亲实在想得不行，从不请假的我第一次请假回家。迈进家门时，母亲正忙碌着。我走到身后悄然止步，第一次这样深情地看着母亲，看她瘦弱的身影，看她花白的头发，看她微驼的背，看她的皱纹，看她长满老茧的手……原来，母亲已是这般苍老和憔悴。我再也按捺不住，哽咽着叫了一声:“妈……”

　　母亲愣了一下，转过身，看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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