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兰花草

文化信使/孙嘉平  编辑/雅贤

　　一次偶然的邂逅，我在锦华厂电视塔山上，发现了一种名不见经传的紫色兰花草。那天，正是乍暖还寒的开春时节，一簇紫色的兰草兀自悄然地开在那山坳里，凄凄楚楚，甚是惹人怜惜。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见过它，这也许成为我永远未了的心结和遗憾。然而，那一簇兰花草的凄美和留给我那一抹的淡然和从容，却深深植烙在我的心中。

　　那是2011年的早春，正值锦华军工厂宣布破产重组、职工搬迁后的第五个年头，也是距我离开工作岗位的前一年。一天中午，我约好友利用午休的时间，登上了我们久违的已经开始陌生了的电视塔山。

　　本来，电视塔山是锦华人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用一颗爱心、靠着一双手，从山下凭人工接力，把一块块砖头搬递到山上，构建的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结合的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山上植被丰美，草木葱茏。春天，红花绿树，山鸡啾啾；夏天，山花烂漫，郁郁葱葱；秋天，层林尽染，绚丽多姿；冬天，山舞银蛇，银装素裹。一年四季，风景各异，美不胜收。一座巍巍的电视塔矗立在山巅，从山脚下六百八十级台阶蜿蜒而上，信步翻越到山的那道梁，走过那个坡。山间，依山傍石顺势而建的三个红梁雕柱的爱晚亭，相映成趣，点缀其间，最是休闲养心的好去处，令人心驰神往……

　　看来，许久没有人来这山上了。我自言自语边走边默默地感叹在心。蓬草横生的石阶小径上，没有行人的踪迹，只有山风吹过留下的一道道尘沙流痕。那亭，那阁，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块块残垣断骸。此景此情，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油然而生。

　　我们翻过了那道山梁，在西山坡崎岖蜿蜒的山路旁，无意间我发现了一簇簇紫色的兰花草。那花的颜色，淡淡的蓝，洗人心境，净人心脾。那模样，竟然凄美若蓝蝶，翩然而落，在枯木萎草丛中，惹着人们生着爱怜。

　　我很惊奇。因为那个时节虽已是春天，可空旷的山野还是一片枯黄，偶尔可见的只有那一点二点堆着新绿的羊须草。那一坡的杏梅花，还不见吐出新蕾；那一大片的槐花林，尚未萌发嫩芽。唯有那淡雅的兰花草静默在蓬乱的草丛中，以它独有的美，那姿色，夺走人的眼球。

　　我很诧异。锦华是我生活了四十来年的地方，可以说，在电视塔山上，不知道留下我多少串脚印和穿梭往来的身影。在这里，我曾经忘返过四月梅林的盛开；在这里，我曾经徜徉在五月槐香的林中；在这里，我曾经流连于十月枫叶的火红；在这里，我曾经醉看日落到黄昏，幻想着山外的那一道绚丽的彩虹；在这里，我曾经舒展我的双臂热烈拥抱飘雪的山峦山风。然而，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这山里还有这么惹人怜爱的兰花草一族。

　　我很遗憾。于是，我静静地蹲在一簇兰花草旁，轻轻拂去那兰草身旁的枯枝败叶，卿卿我我地诉说。我后悔忘记了把那小微单相机随身带来，留下这次与兰花草的缘遇，记录下这一次美丽的发现，以至后来留下我无法弥补的心愿。

　　我不想离去，久久地，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不舍，这样隐隐约约的感伤。我努力抖落记忆的行囊，努力翻检四十年来那每一次登山的原始记录，用心去找寻山路弯弯踏过后我遗失的足迹，我反复在追问着自己，为什么总是与萋萋的兰花草阴差阳错，失之交臂？

　　哦！兰花草，我似乎终于明白了。在花开花落的宠辱面前，你选择了淡定从容；在云卷云舒的去留面前，你选择了顺其自然。正是这样，在春寒料峭时，你会选择默默开放，因为你知道那时春天还刚刚开始，留着一片空白。而山花烂漫时，你会悄悄选择离开，因为你知道那时春满山间，春天已经百紫千红。

　　你开了，我没来。你走了，我来了。也许，就这样我们擦肩而过，转眼无缘就是一去四十年……

　　看着眼前的兰花草，让我情不自禁的缅怀起我的第二个故乡锦华厂，缅怀起那些曾经在这条山沟里为三线国防军工建设献青春、献终身、献子孙的一代代锦华人。是他们当祖国最需要的时候，不惜抛弃都市的繁华和灯红酒绿，背井离乡，撇家舍业，依然告别妈妈和亲爱的姑娘，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大山，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硬是把这人烟稀少荒芜的山沟，建设成为具有万余名职工家属生息的现代化兵工企业。还是他们，当国防工业进行战略调整需要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我牺牲，悄然无悔无怨地离开。我在想，那些大山里默默无闻的三线军工战士，不就和这大山里默默无闻的兰花草具有一样的优秀品格吗？是他们，不为争奇斗艳，只为春天永远！

　　一年以后，我离开了情系一生的锦华，离开了我恋恋不舍的工作岗位。我环望着锦华的群山，那簇兰花草依然浮现在脑海里。

　　锦华，这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曾经在“憋死牛”的山谷里，伴随开山劈岭的一声隆隆炮响建立起来的现代兵工山城，也随着拆迁的一声轰鸣，灰飞烟灭，夷为一片平地……

　　只有那紫色兰花草还在，只有那掩埋在玉山上的一代兵工战士的英魂忠骨还在，我的怀念还在！

　　我多想拿着一部照相机，故地重游，去寻找，寻找那一簇开在春寒料峭时的那静默在山坳野陌里的兰花草！

　　伫立在心灵的山岗上，我仰望历史的星空，向着日出东方的远山，心在呼唤，呼唤那曾经的峥嵘岁月，呼唤那曾经相遇的紫色兰花草，呼唤那一座曾经辉煌而今悄然消失的美丽军工山城！

　　青山埋忠骨，草兰花儿开。一个春天走了，又一个春天远去了……

　　哦，兰花草。请不要告诉我你在哪里，因为春天知道你！大山知道你！祖国知道你！你永远永远都盛开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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