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漫步

文图/孙勇 编辑/立军

　　天寒雁断，暮雪帘垂。塞北的冬天，山枯水冷，草尽木凋。

　　冬天的雪很快就来到了。早晨的天阴沉沉的，空气很冷，朔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的痛。行人把手绻缩在袖子里，迟迟不肯拿出来。及至中午的时候，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来。说是雪花，其实是雪粒子，细细的，密密的，随风流动，打着不规则的旋，夹带着寒意，非常有气势地扑落下来。古人形容为“风中落梅”“柳絮因风”，我总觉得有其形而难描其神，太娇弱的感觉，如果是南方的雪可能比较贴切，北方的雪就显得要格外刚烈威猛的多，一如东北的人，粗犷轩昂。

　　雪下得持续而厚重，耳中只闻得沙沙的声音紧密不歇，一声催着一声。放眼望去，如雾笼寒烟，连绵无绝。北方冬季的夜来得如此之早，已入昏定时分，雪兀自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与友人小酌，微醺之际，友人提议，何不赏雪夜行，当别有一番意趣，遂欣然同行。古人踏雪寻梅，应是雪霁天晴之后，今欲效古人乐趣，却正是雪浓紧密之时。

　　沿着凌河岸堤踽步前行，一侧的路灯散发着暗黄色的光，刚好照亮了路面，而传到大堤这一侧时，大概是无法穿透细密的雪幕，明显减弱下来。堤边的矮树，已经覆满了白雪，在暗夜下，反衬着路灯射来的微光，半边亮白，半边黑黢。天空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星星，堤下的凌河水，黑魆魆的，只有远处高楼或明或暗的灯火映射在水面上，偶有一点光亮，才感觉到水的存在，宛如一池墨玉，此刻正静静地吞噬着飘落下来的雪，无声无息。

　　纷纷扬扬的雪积落在路面，差不多能盖住脚背了。与友畅谈，这样大的雪自有印象以来，应该是2007年那场了。那雪下的，山河挂素，晶宫裹银，端的是气势磅礴了，天地间除了白色再也见不到第二种颜色，地面积雪盈尺有余。我们几乎同声说起那天是农历的正月十四，本来沿着市府路街道两侧，早已在一个星期前就布满了造型各异的花灯，想在十五元宵节那天一饱眼福，结果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破坏了诸多观灯者的好梦，怕是都后悔沒有提前观看。不过人们虽然没有看上花灯展，却有幸欣赏到一场壮观美丽的雪景。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李白在《北风行》中写道“燕山雪花大如席”，其自觉是很夸张的描述了，我想他一定没有见过东北的雪。眼前这场雪，已经下得漫天皆白，到处素裹银雕，大地已经覆上一层厚厚的棉絮，岂是一张席子可以比拟的。走在大雪飘飞的街上，我绞尽脑汁，也难以想出一个优美而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假如李白见到这场雪，又会有怎样的豪情诗作呢？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欣赏着雪夜景色，与友人踽踽而行。友人忽然说起，去年我们共同在雪后赏景的美妙来。去年的一场雪，下得也很是壮美，同样是饮宴之后，乘着兴致正浓，一位老师邀请我们到他的静修之所饮茶。听说过花有花道，茶有茶道之说，可是未曾亲自见过。那天，老师仔细清洗精致的茶具，洗、泡、分茶，一行一动莫不典雅。恭敬地向其询问除茶道之外，还有何类似的道？老师神秘地笑笑说，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个未曾闻说过的道——香道。老师在桌上摆好香具，小心拿起一只錾子，安放在内有过半香灰的小香炉内。錾子上有着镂空造型图纹，又拿起一只小勺，勺子比我们日常用的挖耳勺略大一些，舀出几种香料混放在香炉内的錾子上，仔细抹匀在镂空处，小心提起錾子，香灰表面上出现了一个如莲花般的香料造型。点燃香料，一股从未闻过的微香慢慢传来，以手作扇状将香气轻轻扇动至鼻翼细闻，闭目、全身心地品味着，进入一种冥想状态。

　　老师介绍说，香道是通过品味名贵香料进行全身心的感悟，以使我们在仪式中感慕前贤，体会自身，了解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香道名贵的香料主要有龙、檀、沉、麝四种，附以其它各种香料，我们听后赞叹不已。在古朴的居室中饮着清茶，眼前的异香轻缭，透过木制的窗棱，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素雪，仿佛那轻盈的雪花落入杯中，茶中顿时飘出了雪的清香，正可谓客来茶当酒，炉煮雪茗香。谈笑中便有人提议，有茶品，有香赏，何不趁此良辰雪景，去踏雪寻梅呢？人们窃笑，此地安有梅乎？后又一想，既然天降琼花，又何须独在意有无其梅。于是驰车于旷野之外，眼前是半壁山，脚下是黄金带河。看着黄金带河由远及近而来，若隐若现。正是午后与傍晚交汇时分，太阳在空中向西低去，恰好落在半壁山的两峰夹凹之间，日色鲜红，看上去象一幅美极了的山水画。旷野中铺盖着软软的白雪，零星堆积的秫秸垛也被雪盖住了大部，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金黄色的光。河岸边缘挂有冰碴，如琼花碎玉般，河水不急不缓地向前流淌着，在拐弯处拧着漩涡，发出哗哗声，接着又钻入积满厚雪的冰层下，暗暗涌动着，从前方的冰层尽处悄悄地爬出来，继续向前流着。水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沿着河流向上望去，嶙峋的老树生长在河边，像弯腰驼背的老人，身体无一例外地弯向河面张望着。有几株甚至如彩虹吸水一般，几欲弯到了河对面，好似横了一座小桥。诸友欢欣鼓舞，有人狂放地在雪上激扬文字，余者或拍照，或赏景，或交流，尽畅心中情怀，醉意而归。我忽然体会到论语中“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意境。随即兴一阙以记叙此行:

　　宴罢兴余味，禅房香道燃。鉴思追古法，感悟慕先贤。

　　红日衔山落，疏林伴雪眠。旷深临水处，一树卧溪前。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衣衫落满了雪。说笑间，已至友人家门前了。我们拍拍身上的雪，互相道别，言兴未尽，人已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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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勇，网名松间明月，凌源楹联协会理事，朝阳诗词学会会员，作品多次在朝阳出版诗词集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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