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沈丽颖)

摘要:已近年底,听好多人感慨年味越来越淡了,过年的兴致越来越不高;女儿也说:妈妈,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呀!

记忆里的“年”

文/沈丽颖 编辑/立军

 

  已近年底,听好多人感慨年味越来越淡了,过年的兴致越来越不高;女儿也说:妈妈,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呀!

  是啊,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精神生活的多姿多彩,人们对年的期望远不如从前。估计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以前生活水平低,物资匮乏,只有过年了,才可能买身新衣服穿,有白面包的饺子,有大块大块的肉吃。过年了,看看春晚,那精心编制的相声小品别提多逗乐了;听听歌曲,哪怕是平时听惯的老歌,也是旋律悦耳,百听不厌;除夕晚上,没有几家挂灯笼的,家家户户亮一盏昏黄的灯泡,一夜不眠,叫做守岁;天还不亮,就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挨家挨户去拜年了,寂静的乡村小路上,顿时热闹了,随时听见拜年的声音。

  八十年代中期,是改革开放后人民逐渐富裕起来的时候。我记忆中的年就是这样的——热闹、祥和、快乐、喜庆。

杀年猪

 

  那些年,奶奶每年都会养一口猪。这口猪是春天抓的小猪崽,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奶奶除了喂一些谷糠、玉米面,还会去地里挖一些野菜,像婆婆丁、苦麻菜、灰菜、猪毛菜之类的。奶奶说,野菜可以败火,猪吃了不爱生病。冬天的时候,为了让它长得更好,还会用玉米面熬成糊糊,热乎乎地喂给它。那时候总是嫌它长得慢,不像现在喂饲料的猪,四个月就出栏。几乎用一年的精心侍养,一年的粮食,才能在腊月的时候杀一口年猪。

  杀猪那天无异于现在的一个节日,甚至现在的端午节、中秋节也没有那天热闹。一大早,家里会请来杀猪匠、帮忙的邻居和亲朋好友,烧两大锅开水,然后抓猪、杀猪。听着猪的嚎叫,觉得也挺可怜的。被照顾、喂养了一年,就是落得这一刻被屠宰的下场。不知道奶奶当时是什么心情,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看着长大的小猪被杀死而伤心呢?还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喂大的小猪终于功德圆满、愿望实现而高兴?再或者当时忙碌着什么都不会想了吧?反正我们小孩儿是兴高采烈的,我们好奇地看着猪毛在开水的浇烫下被刮得干干净净,看着猪的大尿脬挂在树枝上,像一个大大的气球,看着被称作胰子的东西攥成一个椭圆形,还真像一块香皂。平常淘气得到处疯跑的我,不会再想着出门去玩,而是耐心等待着,等待奶奶用这口牺牲的猪做出的各种美食。

  奶奶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做什么都好吃,更何况不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猪血接了一大盆,一半放在开水里浸(方言读三声)了,变成熟的血块;另一半留下来拌上作料和淀粉,灌血肠或摊成血饼吃。 弄好的血块,和切得细细的酸菜丝、大块的新鲜猪肉炖成杀猪菜,那香气在冷冽的空气中格外诱人。吃饭的时候,再端上煮熟的猪肝、炒好的猪肺、烂乎乎的酱焖肉,两大桌子的人就吵吵嚷嚷地吃喝起来。我们作为小孩子,是不可以上桌的,只能最后吃,可那也是很开心的。

扫房子

 

  众所周知,八十年代的农村平房,多数是土坯房或外面是青砖、里面是土坯的结构,屋顶的最底层是檩木、秸秆或苇子做的,屋内的墙面多数是砂泥磨成的,而地面就是土地。我记得我家是85年以后才用大白粉把墙壁涂成了白色,地面用红砖铺平。正是由于这样的房子尘土较多,不容易打扫,所以每年接近年关,家家户户都要扫房子,名曰“扫尘”。据《拾遗记》记载,此俗可追溯到三千多年前,当时为驱疫鬼,祈安康的宗教仪式。后“尘”与“陈”谐音,故扫尘也就是把陈旧的东西一扫而光,这既指房内的陈年积垢,也指旧岁中遇到的不快。

  我家多是在小年之后、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进行除尘。早晨会早早地吃完饭,然后全家总动员。爷爷奶奶整理厨房的东西,妈妈把卧室的被褥往外搬,爸爸把挂在墙上的相框、大镜子、老式挂钟都摘下来,而我们姐妹三个就是小搬运工,一件一件搬到院子里。一会儿工夫,能搬到外面的都搬出去了,不能搬的就用塑料盖起来。接下来,爷爷会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爸爸在火盆里燃起火,架上几根木头,放在屋子中。奶奶还会烧上一大锅热水,灶膛里的火很旺,冒出的青烟顺着大炕从烟囱走出去。这样即使窗户大开,屋子也不至于太冷了。

  爸爸和爷爷的任务就是拿着笤帚扫除屋顶、墙壁上的尘土、塔灰,奶奶待他们都扫干净,抖落柜面塑料上面的脏东西,再把地面打扫干净,妈妈则用抹布擦拭屋子里的柜面、炕面,再往地面扫一些水。而我们几个小将,也很忙碌,我们负责在院子里擦大镜子、小镜子、挂钟、相框、沙发、梳妆匣。等到屋里都打扫干净了,我们再一点点把一尘不染的家具搬回到原位。

  最后,爸爸妈妈会把买来的年画贴在墙上。年画的主题很多,有颜色鲜艳的鲤鱼跳龙门,有寓意吉祥的福如东海,有图文并茂的连环画,还有毛主席、周总理及十大元帅的肖像画。贴上了这些年画,屋子一下生动起来,有了新年的味道。爸爸还会把门框上方已经发黄的纸换成白白的新纸,妈妈把窗户玻璃擦得就像没有玻璃一样,还把所有的丝绣布帘都洗得特别漂亮,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经过全家人的共同努力,屋子窗明几净、焕然一新了,它将用崭新的面貌迎接喜庆的春节。而我们,付出了自己的劳动,特别有成就感,非常高兴。

过新年

 

  对农村孩子来说,腊月三十就是年,是最快乐的一天。这一天,鞭炮声会很早在山乡的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落,传递着节日的讯息。早饭后,家里所有的房门两边都贴上了对联,横批上贴上五颜六色的挂钱。

  午饭是最丰盛的一顿,年猪的猪蹄、猪肘、肥肉、瘦肉、血肠都会搬上餐桌,当然还有酸菜炖粉条、豆腐丸子之类的家常菜。那时没有蔬菜大棚,也没有发达的运输渠道,所以过年吃不到反季蔬菜。但奶奶的厨艺特别 棒,她会把白肉、苹果、粉条等切成小块儿,裹上淀粉,放在油里面炸。炸到金黄色后装盘,再放上糖,那味道——香甜香甜的,一辈子都忘不了!说实话,吃什么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最期待的是吃完饭后,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扎上艳丽的红发带,去找小伙伴比美。穿上新衣服的小伙伴就像一群快乐的花蝴蝶,去你家玩一会儿,来我家坐一会儿,要不就找个宽阔的场地,跳格子、打沙包,玩得直到天黑才回家。

  7点多,我家屋子里就会聚了很多人,他们都来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那时我家有全村唯一的一台彩电,很多乡亲就像看露天电影一样赶着来看春节晚会。我和小伙伴们看一会儿,玩一会儿,只觉得人多热闹,并不关心电视里到底演了什么。有时演到小品、相声,也会跟着大人们一起笑。单纯的少年时代啊,只要开心就好。

  本来说好要守岁的,可是一过半夜,终是熬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倦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爷爷奶奶唤醒,说是该起来吃饺子拜年了。(爷爷奶奶都是蒙族人,他们的传统风俗就是在凌晨四五点钟烧纸、祭拜天地、放鞭炮、吃饺子,然后开始拜年。) 我特别不想起来,可禁不住家人的再三呼唤,只好洗脸、吃饺子。等爸爸妈妈把桌子都收拾好,我们就开始拜年了。先是爸爸妈妈跪在地上,向坐在炕里面的爷爷奶奶磕头,嘴里还说着“过年好”;接着我们姐妹几个也跪在地上给爷爷奶奶磕头问好,奶奶还会用蒙语给我们送上祝福。不一会儿,家里就会陆续地来一些拜年的亲戚邻居。

  我家的亲戚多数也是蒙古族,男人和女人的行礼是不一样的。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右腿向前微屈,左腿后蹬,上身前倾,右手握拳向下扎。现在想来,就是清宫戏里下人说“嗻”的样子;年纪轻一些的小辈,就在地下齐齐地跪成一排,磕头问好;那些媳妇们则是左腿微屈,右腿屈成90度,双手放在右腿上,行礼问好。而奶奶一律都用蒙语和他们说话,说得多了,我也略懂些:"好了,都起来吧!祝你们也都好!”汉族的邻居们则是男人抱拳,女人鞠躬,问好后,奶奶用汉语和他们交谈。我很爱看人来人往给爷爷奶奶拜年的样子,觉得过年时的吃吃喝喝是一种物质的满足,而拜年时的和谐喜庆是精神上的享受。

  天大亮以后,前院后院、右邻右舍的这些孩子们,也会走街串巷去游逛,遇到长辈就会主动问个好。当我们转得累了,就回家继续看邻村的亲戚们来给爷爷奶奶拜年。他们都难得来串门,正好借着拜年的机会,和很多亲朋坐在大炕上,边喝水边聊天,直到中午时分,拜年的人才渐渐散去。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改变,在富裕、发达、快节奏的今天,人们对年的淡化也是必然的趋势。然而,人生有这样一些关于过年的美好记忆,是多么的幸运啊!

  (作者系辽宁省朝阳市朝阳县胜利镇东山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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