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古镇(下)
文/郑文革 图/田润丰 编辑/立军
木头城子双塔
木头城子镇的大街很有特色。宽阔笔直的朝大公路横贯木头城子东西,作为主街将古镇分成南北两大部分,街面高低错落的门市房挨肩接踵,店面不大,名号却很响亮,颇有大辽遗风。如方圆大药房、天宝大酒店、朝阳大药房、鑫运城大酒店、豪华傢俬城、美之源精品服饰广场、海尔专卖店、金百合影像中心、凌河影像中心、火狐狸服装城、大世界超市,不一而足。这又是一条特别的街——十家子村、木头城子村、西营子村从东到西由朝大公路串在一起,长达4.5公里,比长安街还长。走在街上,家电、服装、电子商场播放的音乐不绝于耳,车来人往,商贾云集,灯笼高挂,酒幡招摇,一派市井繁华,展现着古镇霸气的过往和不老的雄风。除了这条长街外,镇内胡同颇多,长长的,纵横交织,但两侧民宅的院墙却很整齐地砌在一条直线上,显得规规矩矩。家家都有很讲究的门楼,古色古香,风格不一,是门楼内主人生活条件的象征。汉风辽韵,旧貌新颜,木头城子的街巷就这样承载着斑驳的记忆,坚守着古老又年轻的美丽。
双塔寺对面发现古战场遗迹的山
与金宝山寺的华贵热闹相比,木头城子双塔寺便显得高远清幽,有种远离红尘的宁静,更适合在这里面对清风明月、青山绿水参禅悟道,修身养性。双塔寺位于木头城子镇中心东8公里的郑杖子村境内东南--西北走向的昭苏沟里。它背靠巍峨险峻的柏山山脉,寺前一条四季不歇的小河潺潺流动,西北侧半山腰的悬崖上,矗立着两座小巧玲珑的古塔,依照塔的方位分别称之为西塔、东塔,双塔寺也因此而得名。双塔寺文革期间被毁,只留下悬崖间的双塔饱经风霜静看烟火人间、霓虹流岚而安之若素。
双塔寺山上的丁香花
双塔寺和双塔皆为辽时所建。在寺成之日,朝中二等侍卫也就是如今纪家大院先人之一的纪良桐立碑撰文,叙述当时寺中香火之盛及四周盛景:“园树葱茏兮古柏,声嘹亮兮流泉;石鳞鳙而星化,径曲曲以云穿,于是徘徊佩境,超脱尘缘,参化机于花鸟,悟妙道于鱼鸢……”足见其风光已极。双塔寺后来成为木头城子镇蒙古人的家庙。双塔寺现为省级重点保护文物。双塔建筑奇特,背依高山,面朝谷底流水,翘起的塔檐给人一种凌空出世的感觉。东西两塔风格迥异,有一雄一雌之说。双塔东西相距23米,西塔高约13米,为砖筑空心八角形三层檐塔,由基座、须弥座、塔庙、塔檐、塔刹五部分构成。东塔高约11米,为空心八角形单檐式砖塔,基座和须弥座与西塔基本相同。两塔均为省级保护文物。在崖壁上穿行,能见到残存瓦砾,以此断定这里曾有过一片较大的寺庙建筑群。双塔后面的石崖上有一天然山洞,现有卧佛和十八罗汉在洞内供奉。双塔造型美观,工艺精湛,如一对飘逸出尘、貌若天仙的男女,其万般风情,绰约的风姿,在这白云飞度、月华如水的山间,相望相守,于佛光普照、檀香缭绕中共度静好的岁月。听镇上老人说,上世纪60年代有人在双塔寺对面的魏王山曾发现古战场厮杀的遗迹和埋有陷进大量铁箭头、圆铤的成堆骨骸,修建双塔是否为纪念战死之人或保一方安定免受战乱之苦,不得而知,然而双塔周围如今确是山河简静,四季如画。春天杏花、梨花、杜鹃花竞相开放,满山的丁香花把双塔浸在紫色的花海中;夏季树木葱郁,漫山碧透,苍松古柏,阵阵涛声与谷底流水声和,林间莺歌燕舞,百鸟争鸣;秋天万坡红遍,层林尽染,信步谷底踏着落叶小径,便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冬季白雪皑皑,山谷空旷,流水无尘,双塔并肩耸立,气势磅礴,夕照塔影,古刹钟悠,让人免去尘世浮躁,渐生安然与淡定之心。这里流溢着山水的天然气韵,生发着禅意的静思默想,蕴涵了历史的苍茫和厚重。
晶莹剔透的粉肠
令人垂涎的钎子
听夫百岁过世的爷爷讲, 夫家并非祖居于木头城子镇,而是十九世纪初从山西太原的太谷县闯关东时选择的在此定居。祖先闯关东到木头城子镇,见这里土地平坦,草木丰美,山明水净,乡邻崇善明礼,便决定不再北上。镇上多数人也都是清朝才到此定居。200多年过去,蒙汉居民早已融在一起,风俗习惯的差异已不是很大。木头城子镇有许多特色风味美食,而我最喜欢的是逢年过节家家都做的粉肠和钎子。先说粉肠。就是把猪的小肠一遍一遍清洗刮薄至玻璃般透明后,将比例相当的淀粉、蒜沫、碎豆腐皮、少量碎肉沫加上各种调料搅拌好,灌入备好的小肠中蒸熟,冷却后便是一根晶莹剔透、香气诱人的粉肠,既可切片装盘上桌,又可掐段手抓食用。还有一美味叫钎子。就是将做大豆腐时起出来的长约40厘米、宽约30厘米的豆腐皮(已晒干)泡至半软后,把调好的肉馅用豆腐皮卷成钎子的形状,然后下油锅炸熟捞出,切成3至4厘米的长段码好,一盘金黄、色香味俱全的钎子便完成了。如今镇内有人专做粉肠卖,供不应求,镇内的饭店钎子也上了菜谱,但总觉得少了些家的味道,缺少了爱的调料。
木头城子镇中心所在的木头城子村,有15个村民组,1到9组在主街北面,10到15组在主街的南面,夫家就住在13组。有着当年契丹人血统的村民,今集中在纪家大院所在地的14、15组,统称为南营子。有白、邰、王、陈四大蒙族姓氏,他们还保留着蒙族人豪饮和荤油、红糖蘸粘豆包的饮食习惯,遗传着祖先热情豪爽的性格。木头城子村子虽大,但民风淳朴,源远流长。村里一直传承着古老的拜年习俗。年三十的晚上天刚黑,家族中青壮年男子便聚在一起,拿着香到村南的十字路口,燃香揖手,邀请已故的祖先回家过年,这个风俗叫做“请年”。请完年后,把写有已逝三年后的先人名字、生卒年月的族谱挂在族中最大的长辈家的厅堂里,俗称“家堂”。家家都要去家堂上香祭祀。正月初二或初三晚上再“送年”。所谓“送年”就是在“请年”的地方烧些叠好的冥纸和香,带上各家各户拿去的供品,说着让先人回家好好过日子的话,把族中生活在不同地方的先人们送走。女人不许请年送年,但却要在吃完饺子的除夕夜去拜家堂,也就是拜那张悬挂的族谱。
除夕夜煮饺子放鞭炮的时间要看所设家堂的人家烟囱是否冒烟。煮熟的饺子即将上桌前,长辈都会回屋端端正正坐到炕里,接受儿孙们的拜年。儿女们问着“爸爸妈妈过年好!”说着“给爸妈磕头”,便依先男后女的顺序跪下给父母磕头,接下来,同辈中年纪小的要给年纪大的揖手问好,大人给孩子们发压岁钱。吃饭时,依顺序,分别给长辈敬酒,同辈中年纪小的给年纪大的敬酒,彼此说些祝福的话。年夜饭吃完,除老人和幼童在家外,其他人要去族中各家各户拜年。最先要拜的是家堂。走进家堂还是男人们先喊着“给老祖宗磕头!”跪拜,随后是媳妇和孩子们再依次跪拜。那时候,一个家族中的平辈和小辈基本都在同一时间聚在这里,互相拜年问好。走出家堂,还要去同族的长辈家拜年,如果在去拜年的途中遇见,不管在哪里都要行跪拜礼。除了家族大拜年外,镇上的男人们在初一初二的上午还要到全村的所有人家拜年问好。拜年不仅仅是全村人互相走动礼尚往来,也是平时有些矛盾纠纷利用拜年问好得到和解的一种方式。善良敦厚的木头城子人不仅把年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而且充满了浓浓的亲情、邻里情和乡情,古镇淳朴的民风在如今得到发扬和光大。
正月里的大秧歌
正月里的高跷
每次回家过年,最喜欢看木头城子的秧歌。每年的正月十二,各村民组的秧歌队在镇里汇演已形成惯例。木头城子镇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传承了蒙古族人的能歌善舞,至今保留着高跷、寸跷、背阁等古老的民间艺术,演员集演技与力量于一身,伴着锣鼓声、唢呐声,边扭边舞边演,腿上绑着高跷,肩上或背或抬着孩子和道具,既有蒙古族的粗犷奔放,又有汉人的柔和细腻,是刚与柔、力与美的结合,充满了活力,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木头城子镇独树一帜的是寸跷。这种民族民间舞蹈形式流传至今150多年。它是一种很小的高跷,系满、汉两种秧歌形式的糅合体。与其他高跷不同的是,寸跷表演是用丝竹乐伴奏,使用的乐器有笛子、板胡、二胡等。在节奏轻快的乐曲中,木头城子人踩着约五到六寸高的寸跷,顶端的“金莲小脚” 俏丽小巧,扭起来如春风摆柳,彩蝶翩飞,表演得轻俏、灵巧、舒展大方,再配以手中的霸王鞭,与高跷相比更具一番特色,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生活在大辽风月温润过的土地上的木头城子人,用行走在脚尖上的寸跷,把古镇的悠久、现代、美丽、文明展现得淋漓尽致。
寸跷
寸跷伴奏
喜欢“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的诗意和浪漫,于我却因一个人,爱上一个镇。而这个镇,又绚烂了我对镇所有美好的想象。它穿过远古的云烟,拂去历史的沧桑,远离了金戈铁马的厮杀,告别曾经的荣辱兴衰,唯有古镇古风依旧。木头城子镇,就这样嵌进我的生命里。它是一个古镇,又是一个佛乡;它是一段情的开始,又是一生爱的归宿;它既拥有风云激荡的岁月,又珍藏了云水禅心和古老的文明;它传承了历史的精华,又在时代发展中升华生辉。走进木头城子古镇,便不由自主爱上它。它也许不是每个人,如我一样有着血脉联系的古镇,但却是每个人来过便不能遗忘的地方。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