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岁(随笔)
文/贾忠武 编辑/雪盈尺
这两年是在老院子里陪父亲母亲过春节的。正月初一拜大年的时候 ,竟在两户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久违的芝麻秸,很是兴奋,仿佛一下子回到田园里了。童年的一些记忆,也都在这温暖的愉悦的窸窸窣窣哔哔啵啵的声音里苏生了。
从我记事起,供奉列祖列宗的牌位的家堂,就在这个堂屋里。除夕这天,太阳要压山的时候,家族里的男性族人就会自觉的聚集到这个院子里,一同出去邀请逝去的先人们回家过年。早先的时候都提着灯笼,或是提着秫秸棒扎的像马一样的东西,去邀请先人们。现在简化了,大都是晚辈们到坟前磕个头,喊一声对先人的称呼就算请回家过年了。当然,也有些调皮的后生,淘气地躲在坟后学着陌生的声音冒充鬼魂吓破人胆的 。族人们把先人们邀请回来,把写有先人姓名的族谱(我们这里家堂)悬挂在堂屋的北墙上,把谱书摆上,供饭供菜等一应俱全的摆放好;上香烧纸叩头,这就算把年请回来了。然后各自回家,放礼炮或是二踢脚,纷纷拿来香纸,端来酒菜祭奠。同时,家家户户在门槛外横放一根木棍(我们这里叫拦木棍),阻挡游魂野鬼;院子里撒一些芝麻秸,实在没有芝麻秸,就撒一些黍秸。大人们说这叫撒岁。
关于撒岁的由来,民间版本众多,说法不一,大概和守岁有关。说年是一种怪兽,这一天总到人间作祟。根据年的害怕红色或是灯火特点 ,家家户户贴挂钱对联,点灯笼火把。甚至害怕守岁打盹,防范不及,就撒下这些踩上去窸窸窣窣哔哔啵啵的芝麻黍子一类的秸秆。一有动静立即惊醒。我愿相信这样一种说法,咱们祖先属农耕一族,离不开五谷。那时人的祈愿是平安健康丰衣足食,子嗣繁衍顺利人丁兴旺。我想这应该是祈愿五谷丰登,日子富足,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越过越好。
这又使我想起了农家的接待来人去客的 待人之道。辽西的农人总是那样的淳朴厚道热情,这背后也不乏农民的谨慎地小自私。如果进了邻家院里,即使没有狗叫,也要高声的叫上一声,让主人有个准备。否则,有窥视主人隐私的嫌疑或是顺手牵羊之嫌了。听老一辈人说,在早先主人迎接客人必到大门口外的,恭送客人也差不多是客人身影远去才罢。因为那个时代,谁家门口不知啥时候就会多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或是冻饿饥馁或是莫名的僵尸,那个时代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是趁人不备挪出自己的领地罢了。还有就是防范热面冷心的仇家在井里饭锅里下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我还是钟爱于那种祈愿生活越过越好的淳朴的心境。
有一种串门子是可以不打招呼的,主人心知肚明也要装聋作哑的。那就是除夕夜辞岁以后,有家族里女孩多没有男孩的女人,这一夜里可以到半大小子睡满炕的人家,轻轻地掀起锅盖端走锅里压锅的饺子(在辽西,差不多正月里都要在饭锅里压上饺子或是年糕豆包的,预示来年丰衣足食),祈愿来年生个大胖小子。这是不必声张的 ,主人家也无需大惊小怪的。我喜欢这种习俗,它渗透一种原始的人性的美。
十几年来,芝麻黍子这些小杂粮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蔬菜大棚,养殖小区,或是清一色的玉米。在辽西,要么歉收绝收,即使丰收,粮食市场不稳定,也叫农民们惊慌失措。甚至有的土地撂荒。看到久违的黍子芝麻,分外亲切,儿时温馨的记忆又芬芳起来。祈愿农民们的日子,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让农民的梦想更成熟芬芳吧。
(作者现工作于辽宁省朝阳县波罗赤镇初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