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需要广阔的润泽

——北票南八家子乡札记五则

文化信使/袁海胜 编辑/立军

引子：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约1750年前庄子就已经定论——天地间的美言之不尽。我的愚见：庄子是在大自然美景前陶醉后说这番话的。无论圣贤与平庸，在大自然面前往往词穷——“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你自己看着办吧。庄子不知道两千年后有一种活动曰“采风”，写作者亲莅一地，笔述民风地貌，且言之凿凿。庄子要是知道，一定会掩嘴而笑。人投身天地大美之间，往往傻眼，越想说越说不清楚。“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采风实乃挑战也。

　　2017年6月10日，我们到北票市南八家子乡采风——

1. 生命里的一条河

　　大凌河让在她身边生活的人感到幸福。南八家位于大凌河南岸——此乃以北票市中心定位——也称左岸。大凌河水让沿岸人民的日子丰润，目光所及就能洞悉。在辽西，每个人的血管里都有大凌河细碎的涛声，像母乳一样滋润我们的生命。这条河一直在我的身体里流淌。

　　时序已过芒种，大地上应该出现的葱郁并没有现身。大块的耕地，像被剥掉了衣衫，裸露焦黄。庄稼，譬如玉米，小苗盈寸，还没气力掩盖田野，这是天旱而非人为。大自然不应该在我们采风时搞这一手，让人心瞬间沉重，但文笔不溢美亦不掩恶，没办法的事。欣慰的是大凌河一路相伴，让我们知道身边还有水，心里稍妥帖。大凌河因天旱而清瘦——一部分水抽调抗旱去了——河的意义永远是广施恩泽。

　　岸边——当然是南八家境内——绿色嫩而细致，像刚买的新床单。绿色暴露了水的踪迹，水一直四处奔波。瓦蓝的凌河水悄无声息蛇行，阳光在波与谷间折射，星光点点。半人高的水草像炫耀，它们把一米厚的地毯拽到河边清洗，水色一溜小跑，在草根底下钻来钻去，水草痒得晃动身子，也想跑？我们叫不上名的水鸟如长腿者、长喙者、色彩斑斓者、土里土气者——没法统计，在水间嬉戏。现在，水鸟比人快乐。一幅幅画面让我心动，赖在岸边不想走。不走哪行，采风呢。大凌河水灌溉周边，让庄稼在旱天仍不停生长，同时向大气补水N亿立方米，是水的另一种功德。我深呼吸，想把更多的水引到身体里——对我个人讲，比南水北调实用。

2. 路带来的通达和富足

　　滨河路——是一条新生之路，为大凌河护驾。

　　“新生”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新修的路，宛如诞生的婴儿；另一层意思是引领老百姓走向一种全新生活。每一层意思都是满满的正能量。

　　修路不易，不是工程上的不易，而是把一条路修在老百姓心里，不易。这里的艰辛只有修路人知道，像南八家子乡党委书记李树君，言及此，如弘一法师所书“悲欣交集”。

　　这条路，途经南八家子乡境内——红村至四家板——15.5公里，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乡干部的足迹，每一把泥土里都能攥出他们的汗水。路不仅是交通上的便利，同样也转变了老百姓的生活观念——通达、包容和接纳——今非昔比。昔时，一些村民的不解、抱怨、抵触……随着路的开通在一点点消迹。

　　一项事业，譬如修路（实乃是建路），开始和过程及结果，肯定历经艰辛与曲折，直至圆满。像一棵树、一棵庄稼的成长。当人们看到结果时，才会从各种各样的顾虑和担忧中拔出腿脚。

　　油亮的滨河路，像水在流淌。细想，路和水的意义相仿呢，四通八达，滋润生活这块土地。路边的民居，整洁有序，凸显新农村之新，和城市生活拉近了距离。这些难道不是路的功劳吗（暂不说人的功劳）？安适是人心深处的表情，他们往往用纯朴的笑折射出来。

　　路把老百姓的生活引领到一个全新的领域，让人始料不及，比如经济。大多数村民抓住时机冶生产，不辜负身边这条惠民之路。

3. 快把水留在身边

　　畅心园、慕容湖、大凌河湿地……我喜欢有水的地方。

　　水，是南八家衣兜里的珍宝，客人来了，一件件拿出来，让客人眼前一亮。

　　人像庄稼一样，时刻离不开的是水。南八家的决策者们明白这个道理，想尽一切办法，把水留在身边。水不忘自己的职责，润土地，润花草，润人的眼睛和心灵。我深呼吸，空气也能补水，肺活量没水哪行。

　　畅心园的木桥像栈道一样拐了好几道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桥曲适应水的委婉，彰显水的柔美。岸边防护坝上，草长得并不茂盛，它们需要天上来的雨水，而近在咫尺的水帮不上多少忙，虽然在地下暗中支援，仍比不上天雨的力量。坝上开着散碎的野花，像是给土坝披了件花披肩。花——我认只的有石柱子花，打碗花，苦菜和婆婆丁花。不认识花叫不上名，眼巴巴看着它们朵朵招展。晓辉是民间植物学专家，花花草草都能叫上名。他指认一种花——矢车菊——在国外非常有名，文学作品里有它的影子。我不知道这些名堂，孤陋寡闻。尽量离晓辉远着点，以免太掉价。在我羡慕嫉妒恨的关口，晓辉和世昌蹲在花跟前拍照、小声嘀咕，像正和花商量什么好事。晓辉目光从眼框上方探出来，学究派。我是该配副眼镜了。

　　慕容湖实乃一座小型水库，屯天然之水于山腰，湖现矣。库水的特点平静，不起波澜。库水里的波是风痕，趋纹一样挤向岸边，大部分没到地方就散开了。这里没什么愁事，不用趋纹陪衬。湖边有垂钓者，直观像雕塑，来了这里钓鱼的人也不知道动一动，润丰误以为是雕塑，人家一甩杆吓一跳。

　　我蹲在水边看水，水淡绿，偶尔看到小鱼的脊背。人观鱼时和猫观鱼心思没啥两样，都想抓之。人憋着不说，不像猫急得乱叫。湖水0.5米以下啥也看不见。人的特点是越看不见的地方越想看。水把所有宝贝都藏在怀里。

　　在北窑村，乡里的小邢介绍村史，日本侵略者在这里盗挖过煤矿。少顷，小邢说，这个村有一条长流水。水是由山泉汇集于沟底成溪，蛇般穿过村子。路上，我瞥见它潜在沟底的影子，虽然很细弱，周边的植物却旺盛。水时刻不忘自己的责任。水资源比煤矿重要，虽然它们同属于村子里的财富。

　　水是日子的主心骨，有了水，啥节气像啥节气。南八家把水留在身边，也就把幸福留在了身边。

4. 一些细节需要我们牢记

　　南八家子乡，是古白川州遗址，曾是辽代重镇，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亲五弟耶律安康驻守，后来造了他哥的反，成了一代“大辽反王”。这是一段历史，和现今关联不大，和文化也不沾边。文化在民间，在出土地的文物上，如南八家子乡喇嘛洞出土地的釉陶羊尊，精美，看一眼感知彼时文化的精致与细腻，比耶律安康造反更具意义。

　　滨河路边立“白川州遗址”的石碑——白川州最大的贡献是培育地域文化和经济，推动了人类的进步。

　　往昔的繁盛只是记忆，像辽代的水陆通埠、商贾如云，现在看不到了。我们看到的是全新模式，是新生活的宁静和富足，是安居乐业。滨河路有石碑“省级宜居乡镇南八家”，看出人观念上强势。宜居之地何来级别？谁也感觉不出省级和N级有什么区别，这是人类的幽默。宜居——水源充沛、五谷丰登、交通便利——夫复何求？南八家这些都具备，是宜居之所，不屑级别。

　　上世纪六十年代，南八家子乡（那时应该称公社）红村大队书记王文志带领全村人修建拦河大坝，这条大坝的主要功能是防洪，顺便裂石围田。这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工程，比复修长城的意义大的多。工程的艰辛和村民的付出，其情其景用文字无力描述。王文志的精神财富在于——留给后代安居之所和大面积的良田。“红村激浪”的意义是在激励人的责任意识和人生价值观。为老百姓干实事、干大事是一件值得人民纪念的事情。我们站在拦河大坝上，看巨龙似的坝身防护一方水土，心中难免不起波澜，词曰——震撼！

　　一棵树想表达什么？譬如北窑村的一棵国槐。这是一处很老的民居，老得我们靠近它就能感觉到时光的遒劲。土墙、木板门、窗框脱落的油漆和纵横的裂纹、房檐上乌黑的木椽……这一切代表着人间的时光。这棵国槐三人合围，指尖将巴够上。这种测量让人倾心，用拥抱的姿势完成一种对光阴的尊崇。参加测量的人——刘兄李姐世昌，面色润红，像知晓了一些时光深处的秘密。一棵树来到世上是一个谜。就像人来到世上一样。我们谁也说不清意义，但肯定有意义。这棵树有数百年了，没人说清它的年龄。但村民记着它的好。这棵树掉落的树枝——细者胳膊肘粗，粗者似大碗口——没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包括房檐、蔬菜和牲畜。这是树的仁性。村民说，掉树枝的事不是经常发生，一旦发生，村里就会有一条生命逝去。我们听后愕然。假如树有了这样先知先觉的能力，真就不是一棵普通的树了。

5. 青铜雨广场的民生情怀

　　心系家乡，心系农业是每一位写作的责任和义务。北票籍资深作家高海涛先生的一篇《青铜雨》，夯实另样乡愁的根基。

　　雨，在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不一样的话题。雨是没有国籍的，但雨一定有家乡籍、村籍。我们谁都会忘掉很多次雨，唯独家乡的雨我们记得清晰。

　　辽西天旱，雨是娇客。辽西人盼雨的心情只有辽西人自己懂得。雨来了，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这一点都不夸张。在辽西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为一场雨的到来而举行的仪式。虽然有的微不足道，一壶老酒、一碟小菜、一眶热泪，足矣。

　　“母亲用那样的小手切菜、和面，开始包饺子。母亲包饺子的目光是异样的，极温柔、也极认真，就仿佛她在用目光包饺子。”（海涛先生的《青铜雨》）

　　为一场雨陶醉，是人性淳朴的至高点。

　　南八家的青铜雨广场，凸显了这种乡愁。“雨润川州”是海涛先生的心声，何尝不是川州人乃至辽西人的心声啊！

　　在青铜雨广场，你会感觉到一股来自八方，广阔的润泽。

[责任编辑：雅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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