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一亩园

文化信使/曲廷清  编辑/雅贤

　　搬进城里快十年了，这些年里，我常常想起那些朴实善良的乡亲们，每到菜市场去买菜，我更想起我在家乡种的菜园，日久天长，便萌生了：我想有一亩园的念头。

　　这个园不要太大，一亩就够，在家乡村北不远的山坡上，需要把坡撤平，不能离村太远，让它既有山气，又能借上人气。离村太远，不仅借不上人气，还听不到村里的鸡鸣。生在农村，长在农村，雄鸡报晓是生活的一景。每天黎明脚步近了的时候，村里喜欢抢先的一只大公鸡，“啪啪”拍了几下翅膀，发出了全村公鸡中的第一声鸣叫，接着就引出了村里几只、几十只公鸡的叫声。那些声音遒劲、清亮、高亢，悠长，规规整整地叫完三遍，稍事休息，便开始了乱叫，这边一声，那院一声，你还没唱罢，我便登了场，接连不断，成堆成片，热热闹闹直叫到东方出了早霞，让人感觉这是一种天唱。

　　园里的一角盖两间砖瓦小房，一里一外两间屋。里屋住人，外屋做饭，干活用的铣、镐、锄、耙等工具放在外屋的一角，靠近里屋门口旁摆一口只要盛一挑子水的小水缸，舀水用的是葫芦瓢，干活累了进屋休息，先舀上半小瓢水，“咕咚咕咚”喝个够，把瓢扔进缸里，用手抹去嘴巴上沾的水，看看水缸里荡荡悠悠的水瓢，听着水瓢碰缸发出细微的“噹噹”声，人躺在炕上歇息。

　　园里当然要有一口小井，直径二尺，深约两丈，用那种特制的能夹带上土的钻头钻出来，安个辘轳，打水浇园。园子四周夹树枝障子，一人高，“大门口”朝西，两旁摆上两块平整的大青石，当我的座位，坐在上面，坡下风光尽收眼底。

　　家乡人知道我回来种园，自家当户有了大事小情就把我叫去参与，我最喜欢的是去喝喜酒，那不仅是一场喜庆，更是一场乡亲们的聚会。在那里，差不多能见到全村的老少爷们、哥们儿们。快中午时，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到办喜事的人家，大多都穿着新衣，因为这是人眼前的场合。我也穿戴整齐地来了，乡亲们喜欢叫我的名字，这简单而直接的称呼让我感到亲切实在、贴心，蕴含着浓浓的乡情。他们多是问我园子收拾得怎样了，都种些什么，要是需帮忙就吱声。我一一作答并心存感激。

　　院里、屋里都摆放着桌子，桌子上有香烟、瓜子、喜糖，人们喝着茶水，吃着喜糖，有的抽烟，也有的嗑瓜子，还有的几个人玩扑克……人们说着笑着，大大的嗓门儿，高高的声音。开席了，大家边吃喝边说着十里八村的逸闻趣事，也说当庄的家长里短，时不时地冒出几句粗俗的调侃，逗得大伙儿哈哈一笑，新人来敬酒，端过酒来，向新人说出一句祝福的话，一桌人同饮完这杯酒，新人施礼，支客的又领着去另一桌敬酒。欢声笑语，喜气盈盈，身在此间，烦恼全无，满是喜悦、轻松。

　　“谷雨种大田”的时候，我把园子已收拾完，找来几个乡亲帮忙，种上白玉米、红苗谷子，都是顶好吃的品种，它们占去了我大半个园。一场春雨落透，小苗出齐，园里有了绿色。立夏一过，我开始栽西红柿、辣椒、茄子，种黄瓜，豆角……活儿多了起来，薅草，间苗、锄地，盼望这些秧苗快快长起来。傍晚收工，坐在园门口的青石上歇一会儿，看到落日抖开了金色的大扇子，映衬着远处葱茏的树林和坡下的庄稼，归来的燕子在村子上空穿梭、盘旋，农舍上的炊烟在晚霞里悠悠地升腾，大路上不时地传来牧归的牛羊叫声，这是一幅灵动而绚丽的山村唱晚图，在我面前徐徐地展开，我把它当成是我园里的收获。

　　耥上了玉米和谷子，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豆角都陆续开了花，黄花、白花、紫花，浅紫色花，虽不是娇艳夺目，却也沉稳而有风韵，恬淡而低调，蜜蜂“嗡嗡嘤嘤”地飞来寻找花粉，蝴蝶也在花间轻舞，园中一派生机。每天给菜们浇水，掐去西红柿多余的杈，引豆角、黄瓜上架，边干活儿，边看着它们，心里甜甜地。没几天，它们坐了儿果，长得大一点的最吸引我，每天都看上几回，盼着它们长大。不知不觉地，黄瓜长足了个儿，干活休息时便摘下一根，打上一桶水洗洗，坐在井旁脆生生地吃着，真比在城里的咖啡屋惬意。豆角喜欢藏猫猫儿，总是躲在密密的叶子后面，摘它的时候要轻轻扒开叶子才能找到，挑大的摘上半小筐，坐在门口择去丝，中午吃豆角烀大饼，满是关东的味道。赶上下雨天，不能干活儿，来几个乡亲，买来几瓶啤酒，边喝边吃，更是其乐无穷。

　　夏末秋出的晚上，是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夜空下，星星望着我的菜园眨眼，似乎陶醉了，阵阵山风中，玉米、谷子叶“沙沙”地低语，凝神细听，玉米“嘎嘎”地拔节，那声音短促，清脆，或是陆陆续续，或是三三两两，或是几株一块儿响起，你争我抢地，那响动里蕴含着金色的丰收。园里的几只蛐蛐儿与园外的蛐蛐儿你呼我应，一唱一和，是在PK。我喜欢掐上几片菜叶、摘下两根黄瓜、薅下几颗大葱，洗净蘸酱做下酒菜，把小桌放在屋外饮酒，感觉一个人的意味有些寡淡，该邀来个什么伙伴一同尽兴，于是想到，月亮邀不来了，早被李白邀去了，咱就牛郎织女吧，让他二人在我园里相逢。我端起斟满酒的杯子，对着他们发出邀请，二人顷刻来到杯中，已是醉得晃晃荡荡的了。我酒足饭饱之后回到屋里，那些天籁之音伴我进入梦乡。

　　该收秋了，我把园子收拾干净，把打下的粮食和晒好的菜干儿捎回城里，回城的那天，告别了乡亲，带着我捉的的两只蝈蝈，让这两只在我园里叫了一秋的小东西在我的楼房里接着叫，感觉我把一亩园也带回来了。

　　来年春暖花开时，我再去种我的一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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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廷清，男，辽宁省建平县叶柏寿人，毕业于东北师大中文系，曾任中学语文教师，农场党委宣传委员，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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