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一丛丛白蒿

文/文化信使 林志霞（辽宁朝阳）

　　人生有很多场景。其中，一块长着一丛或是几丛绿意葱茏的白蒿的坡地，定格在我的心里。

　　这块坡地，是我儿时上学途中的必经之处。那年代，这里是一块贫瘠干裂的土地，像人的嘴唇，时时渴求着水的润泽。大风常来光顾一遭，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力，一阵横冲直撞后，这片荒坡就“皮开肉绽”。许多植物的种子都因恐惧或其他什么原因不愿落户于此，所以，每当草木葱茏的季节，荒坡像一位谢了顶的老人，头顶上仅有几棵稀疏的“毛发”在风中飘摇着。恰在此时，经过此地的人们很失落的时候，忽而发现土坡的一侧，一丛或是几丛叶片细密，葳蕤生长的植物像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欢快地晃动着它们的嫩叶，一下子绚丽了人们的双眼。在草木稀疏的土坡上，终于看到些许绿意时，无异于在茫茫荒漠上突然见到水源时的惊喜，令人有绝路逢生之感。这一丛丛的植物被家乡人称为白蒿。

　　每逢春季，荒坡上依然有些荒凉，一簇簇白蒿的嫩芽倔强地钻出地面，勇敢地生长着。不久，白蒿嫩芽长成一小撮绿色，像一朵朵长着细小花瓣的小花，在这个荒坡地上，罕见的绿色就成了靓丽的风景。一年四季，每每经过这里，我都要特别留意它们，亲眼见证它们慢慢长大，长高，枯萎，再长粗，长大……干旱，风沙，似乎都震慑不了它们生长的意志。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经过这里时，却发现有一群羊正在啃食它们，羊嘴像一把把刀子，咔咔地切断了它们的头，拽走了它们的叶。羊群过后，看着它们残余的“躯体”在风中瑟瑟，心中涌出说不出的酸楚。经过这里时，甚至不忍心正视它们，料想它们过些时日，一定会枯萎，直至不见。又过些时日，再看它们，却忽然发现它们的伤口处长出了嫩黄色的新芽。新芽慢慢长大，又长成了新的白蒿。正准备写一首诗或一些文字赞美它们的时候，又发现几头经过的牛狠狠地撕咬着它们的新芽旧叶。随着“咔嚓咔擦”的声音，白蒿的茎叶一起被牛牙切走了。再次看着更加受伤的它们，确定这次一定会彻底失去了这抹绿色，差点泪奔。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故意绕开这块坡地去上学。一个雨后的放学路上，泥泞的路面不能再去绕行，再次经过这里，看到的场景令我惊呆了，只见那些被牛牙切断的白蒿，在它们的断裂处，依旧新芽吐露。小小的嫩芽悄悄地钻了出来，像一个个刚刚出生的婴儿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站在它们的近前，真想为它们高歌一曲聊表快乐。

　　那一刻，它们成了我心中的布尔什维克、克服各种困难的鲁滨逊和坚强的保尔柯察金……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被哼哼唧唧过来的一头猪拱了又拱，咬了又咬；被狂风暴雨砸了又砸；被人们割、薅、拽、掐……只是，每经历过一些劫难，它们都以相同的态度依旧吐露新芽，再次生长。顽强、不屈、坚忍……似乎我脑海中掌握的所有词汇都不能确切地描述它们在我心中的形象。

　　就这样，那丛白蒿在世事无常中以不屈的姿态成长着，在命途多舛中以不卑不亢的态度不断积蓄生着力量。风雨过后，它们轻轻颔首，以示感恩，它们仿佛在说，感恩各种磨难，尽管夺走了我们的身躯，最值得庆幸的是，终归给我们留下了根。有了根，就有生命，有了生命，方能展现人生的风景。

　　后来得知，白蒿还是一种药材，被称之为茵陈。诗经里有诗云“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蘩，即是白蒿。它从远古穿越而来，带着治病救人的信念。它不仅治愈身体上的病痛，于我而言，还是心理的慰藉和促进。

　　往事堪回首，峥嵘岁月稠。再回首，载着理想和愿望离开家乡的经历，至今已几十载，其间曾遇到过许多坎坷和磨砺，每每此时，是家乡荒土坡上的那一丛丛白蒿，摇曳在眼前，让我确信：只要有根，就有生的力量！

　　如今，荒土坡早已被平坦的路面所代替。再经过此地，眼前仿佛依稀可见那个荒土坡，坡上依然长着一丛丛白蒿，似乎它的根已深深地根植于心底，长在人生路上，伴我前行，让我倍感“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鼓励着我勇敢地走过人生的沟沟坎坎。

　　人生一世，俯仰之间。因寄所托，情随事迁。那一丛丛荒土坡上的白蒿，成为我精神世界的永恒！

[助编 繁花似锦  责编 雅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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